看着房门关闭,赵成和李旭东脸上的笑容顿灭,神情凝重严肃。 “我计划着你们最快也要一个月后来,现如今这么早就来了,你听说南境的事了?” 李旭东自是十分了解赵成,这几日,煜南王和南境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傲仑国,赵成不在乎什么煜南王,他在乎的只有南境,或者说是驻扎在南境的那数十万南境大军。 李旭东跃步上了屋檐,赵成也紧随其后,二人站在屋檐上,远眺着南境的方向。 “老赵,我们当初丢下了傲仑丢下了南境,这始终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得去背负。” 纵使赵成青渣蒙面,李旭东不用看他,也能猜到他现如今脸上的表情会是多么讥讽。 李旭东叹口气,“老赵,该死的都死了,剩下的你想动手就动手吧。” 赵成目光如炬,转头直勾勾看着身旁的李旭东。 “他说的,只要你愿意助南境一把之力,他可以视而不见。” 赵成全程沉默未说话,听到此处,转回视线。 “我出去下,你顾好阿无。” 赵成的身影消失在李旭东眼前,李旭东沉默,几十年了,还了结的终究还是得了结。 屋檐上,一人不见了身影,一人原地沉默。 屋檐之下的房内,夏无的手中正掐着一只鸟。那鸟正是聒噪了一路的青鸟,刚推开大门的那一刻,青鸟在识海里又蹦出一句:“真穷。” 夏无咬紧牙关,才忍住没有当场将青鸟从它的蛋里拽出来。等到眼下无人,青鸟刚从蛋里飞出,就被夏无一把扼住了脖子。 夏无目光凶狠得盯着青鸟,青鸟两只金色的眼珠滴溜溜转着,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夏无。 夏无刚抬起手掌想往青鸟的鸟屁股上拍去,门被人推开,来人没有脚步声,等门被推开已来不及将青鸟塞回蛋里,夏无紧忙将手往后一背,一脸讪笑看着推门而入的李旭东。 “李叔。” 李旭东温和一笑, “饿了吗,我带你出去吃饭。” 已经很多天没吃过正经饭了,夏无连连点头。趁着李旭东转身出门之际,夏无一把将青鸟塞回了蛋里。 出了门,夏无明白了李旭东说的翻墙是什么意思。 李旭东也同赵成一般,顺着屋檐,踩着围墙而出。刚从墙上跳跃而下,夏无疑惑: “赵叔呢?” “他有事去了。” 夏无也识趣不再多问。 李旭东并没有带夏无去什么大酒楼,而是走街绕巷拐进了一处小小的酒馆,酒馆地处偏僻,人烟稀少,酒馆里除了一个老头坐在柜台后打着瞌睡并没一人。 眼下听到有人来的脚步声,也并未抬头,只指了指挂在墙上木头所制的酒牌。酒牌下堆了一坛坛的酒。 “只有酒,没有菜,要什么就自己打。” 夏无现下明白了,酒馆为何没有生意,就老头这样的服务态度,自然是无人会来。 一旁的李旭东仿佛丝毫不介意,带着夏无找了个桌子,就坐下。 “老板,但是我们今天不光想喝酒,还想吃些下酒菜。” 李旭东温润的声音一出,那趴在柜台上的老头整个人一僵,缓缓抬头,看向坐在桌上的两人,再看李旭东,一脸不可置信。 夏无就这么看着那老头死死盯着李旭东,身型微颤,面容激动。眼眶中蓄了泪,双唇微抖。看似头发已花白的老头,实则身型矫健,几步就从柜台后走出,啪一声,双膝跪在李旭东面前。 “主子,你终于回来了主子。” 老头异常激动,说话间两行热泪纵横而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夏无,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旭东笑笑,伸出双手将老头从地上托起。 “老辛,我回来了。” 被李旭东唤做老辛的老头,起身抹去了脸上的泪,看看李旭东再看看夏无。眼放精光。 “这可是小主子?”夏无虽衣着朴素,但在李旭东面前神色却十分舒展,老辛自然不觉得夏无是李旭东的随从,那便就剩下一种可能了。 李旭东看看一脸茫然的夏无,再看看老辛,点了点头。 老辛立刻激动不已,凑到夏无面前再仔细看看夏无。连声称赞。 “小主子长得真好,真像主子。好啊,真好。” 深知自己长相如何的夏无再看看温润如玉面容英俊的李旭东,深觉面前的这个老辛大概是真的上了年纪眼神不好。 <
r> 老辛继续加码。 “小主子看着不过十二三的年纪,主子何时成婚的,老奴也未曾能见到。” 李旭东和夏无双双沉默,李旭东抬起手掩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夏无面无表情,内心思付: 老辛,你太过份了老辛。 冷漠得开了口:“我十五了。” 看着夏无的身量,饭馆内陷入了诡异得沉默,最后还是李旭东打破了僵局。 “老辛,阿无也饿了,你去做些菜来。” 老辛忙点头,一头钻进了厨房。 上菜后看着狼吞虎咽的夏无,老辛十分心疼,自家小主子这么多年肯定跟着主子在外颠沛流离,吃不好睡不好,才长得如此矮小。想着想着,老辛的眼泪又有些止不住了。 (老高,高婶:这么多年我们的饭喂狗了吗?) 吃着饭,旁边还蹲着一个老头眼泪汪汪的看着你,夏无脸皮再厚,此时也浑身不自在。再看李旭东,仿佛习以为常。 李旭东放下筷子。 “老辛,我回来了,你要回府来吗?” 老辛自是连连点头,他自李旭东出生时就照顾他,一别二十多年,他本打算在这小酒馆孤了残生。 “那你收拾收拾,明天来府上找我。” 老辛摆手,“不用收拾不用收拾。” 于是两人出门,三人回府。 看着原本雅致的宅院,如今却破烂不堪,老辛虽心酸却干劲十足。一把将二人推回了竹院,兴冲冲出了门。 李旭东失笑摇摇头,转头看向夏无。 “阿无,老辛是陪我长大的老仆,他现在年纪也大了,往后的日子里你多让让他,对他要敬重些。” 刚见面三言两语间老辛就已经往夏无心上扎了两刀,不过这敬老的道理,夏无自然是懂。 李旭东留下一句,有事要出门,然后就留下了夏无在竹院里。 不过夏无也没孤单多久,老辛就不知从哪弄来了一群人,声势浩荡开始整理庭院。 宅院里的声音响了一夜,火把也亮了一夜,次日夏无跨出竹院时,被整洁如新的庭院惊到了。除了野草的庭院十分宽阔,现下空无一物,显得有些寂寥。 但夏无还是十分感慨,朝老辛竖了竖大拇指。 老辛得意一笑。 就在老辛提议带夏无逛逛宅院时,一夜未归的李旭东回来了。 “阿无,我带你去个地方。” 夏无刚想问去哪里,一旁的老辛却猜出了。 “主子,我带小主子去换身衣服吧。” 李旭东点点头,老辛带着夏无回了竹院,拖着一盘崭新的衣服进了门,衣服上还放着一个精致的玉冠。 拒绝了老辛帮他换衣服的请求,夏无自己换了衣裳。老辛猜到李旭东今日应该会带夏无出门,一早便出门置办了衣裳,时间匆忙,他还嫌弃这衣裳配不上自己的小主子。却没想到,屋内的夏无此时浑身不自在。 那柔白的舒软面料,带着精美的刺绣,墨玉一般的长发高高束起,箍上了月牙白的玉冠,夏无自泡过那血池后,重塑了体质,那一身在无尽森林奔波晒黑的肤色也已肤白如雪。 在一身白衣的映衬下,清秀的五官也显得精致了许多,整个人贵气了不少。 夏无整整衣领,走路姿势都不免端正了许多,打开房门跨出,不自在得看看李旭东和老辛。 老辛眼睛发亮,李旭东也眼含笑意。 “阿无这么穿好极了,我都没想到,还是你心细。” 李旭东对身旁的老辛说,然后招招手,示意夏无跟他走。 老辛看着一高一矮同样白衣胜雪的二人,满意得点点了头。 李旭东带着夏无自大门而出,门口拴着她和赵成骑来的两匹马,夏无看到那马,就觉得胯间一疼。 李旭东先翻身上马,默默看着夏无,夏无叹口气,只能跟着上了马。 从府门而出,又拐到了昨日初到天昆城让夏无心动无比的繁华大街,穿过繁华大街,人烟越少,林立在两侧的都是些官府衙门,大道的尽头屹立着高耸的宫门城墙。策马走近,才看清,那近百米的城墙上遍布痕迹,岁月的流逝都刻在了这城墙之上。 宫门处,列了数十个黑甲侍卫,见到马上的李旭东本就端正的身型更是紧绷,目光直视前方,不敢多移半毫。 李旭东就这么带着夏无从黑甲侍卫面前策马而过。 夏无心跳如鼓,心中升起来隐隐的猜测,在李旭东带着夏无踩着那白玉砌
成的地面,推开那正红朱漆大门,看到殿中正上方坐着的青衣男子时,夏无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了。 李旭东带她来见的是傲仑王。 这傲仑王看着不过三十多的样子,坐在金玉所垒的宝座之上,只穿了个简单的家常青衣。面容柔和,显得十分平易近人,只是那脸色略苍白,不是很康健的样子。 李旭东进了殿见到傲仑王也没有行礼,此时也摸不着头脑的夏无也只是站在李旭东身旁未动,反倒是那傲仑王,见到二人,挥退了身旁伺候的人,从殿上抬步而下,到李旭东身旁朝李旭东行了个礼。 “王叔。” 王叔?夏无惊住,她想过许多李旭东的身份,从门派门主到贵族世家子弟再到朝廷大官,唯独没想过李旭东会是皇室之人。现今傲仑皇室姓严,与李姓毫不相干。 夏无脸色怪异的表情自然也引来了傲仑王的关注。 “这便是王叔的儿子,我的弟弟吧。” 夏无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反是李旭东,面色如常点头。朝夏无说道。 “阿无,这是傲仑王,也是我的侄子,以后你可以叫王兄。” 一句话,就将阿无和傲仑王的关系拉近,阿无当着傲仑王的面,心中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忍着。扯出最和善的笑意对傲仑王微微一笑。 “王兄。” 夏无并没有行礼,傲仑王也不计较,只觉得同王叔一样一身白衣的夏无和王叔长得并不像,也许是像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王婶。 “我还得多感谢阿无弟弟呢,若不是阿无弟弟的灵丹,恐怕阿无都见不到我了。” 灵丹?那颗送给李旭东的灵丹? 夏无转头看看李旭东,李旭东微微点头。 “阿无想要什么奖赏,阿兄有的,都可以给你。” 大病初愈,那压在头上压了多年的煜南王也被李旭东杀了,纵使现在南境危机重重,但傲仑王却心情颇好,颇有种意气风发的样子。 奖赏?这一切所有的都太过突然,夏无还反应不过来。夏无那呆呆的样子逗乐了傲仑王,自己这个弟弟年纪还太小,单纯天真的很。熟不知,夏无正在心里盘算着要什么。 李旭东开口。 “你阿无弟弟第一次来皇宫,赶了许久的路,也累了,今日让你们先见一面,日后再慢慢处。至于那灵丹,就当作你弟弟送你的见面礼。” 李旭东难得一次开口说了这许多话。 傲仑王笑笑。 “是我太急了,那王叔和弟弟先好好休息些时日。” 进皇宫不过见了傲仑王一面,匆匆说了几句话,李旭东就将夏无带出了皇宫。 知道夏无满腹疑问,李旭东出了宫门,到了人际罕见之处停下了马。 “阿无,我乃傲仑国皇室之人,原名严旭,上一任傲仑王乃我同胞兄长,现任傲仑王乃我兄长第三子。刚逝去的煜南王是我异母弟弟。” 看夏无神色自若,李旭东又说道:“煜南王是我杀的。” 那一日兰尘笙送来的信中写着:“傲仑王病危,煜南王持兵把守宫门,傲仑天恐变。” 深知自己那异母弟弟的性子,好战凶残,傲仑王身旁有人相护,煜南王取不了他的性命,但傲仑王若病逝,这新任傲仑王位必然落入煜南王之手,那这天下,这下三洲必然民不聊生,纷争四起。 虽然坐在王座上的侄子软弱不堪,但李旭东无法看着王位旁落,兰尘笙派了几十人助他,以他圣王之力再加上几十个人,才突破重重大军,成功击杀了煜南王。 煜南王死后,玄明军压境,不过是因为煜南王在时,常攻打玄明边城,如今煜南王已死。精英又都丧在了同李旭东一站中。玄明大军自是要来寻这多年之仇。 夏无却并不意外,李旭东回了天昆城,就传来了煜南王死了的消息,赵成在天尽城听到南境和煜南王一事又匆匆赶来。 夏无最好奇的还是,“李叔,为什么你和老辛说我是小主子,还有那傲仑王那,说我是你的儿子。” “阿无。”李旭东神情严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日后有我的身份庇护,你才能安然无恙。” 日后,若是他和老赵都上了南境战场,夏无有了这层身份,有了傲仑王的救命之恩,还有兄弟之情,夏无才能安然无恙。 爱子之深切必为之计深远,李旭东对夏无也同样如此。 “日后你在外人面前,叫我父亲。可好?” 李旭东抛出的虽然是疑问句,但目光却是满怀期待的看着夏无。 父亲。夏
无在唇舌间无声捉摸这两字。她从出生就没有父亲,也没见过父亲,更不知道一个别人父亲是怎样的,但李旭东自小抱着她在膝上长大,教她读习字,事事为她考虑为她着想,亲生父亲应该也不过如此吧。 夏无抬眼看向李旭东,唇舌一启:“父亲。” 李旭东欣慰的点点头,伸手抚了抚夏无的头。 “父亲带你去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