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沈老师好。”林奇对这中年女人的态度倒是毕恭毕敬。

“从没见你带女孩过来，是女朋友？”沈老师看向林奇的眼神充满慈爱，应该是关系不错。

“嗯。”林奇眉眼含笑地应了一声，又补充句，“我家的小丫头。”

沈老师也笑了，“确实是个漂亮又可爱的小丫头，跟你倒是般配。”

听见有人这么夸我，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也随着林奇的叫法打了声招呼，“沈老师好。”

沈老师和我们聊了两句就招呼着孩子们继续上课了。

林奇带我登上对面的露台，从那里望过去，正好可以看见坐在教室里读的孩子。郎朗的稚嫩音色，让我仿佛也回到了恍如他们那个年纪的懵懂岁月。

“你经常到这里来？”午后阳光照耀下的男人，望着教室里的孩子，墨色的眼眸中，现出几缕晶莹剔透的波光，与公司里那个沉稳睿智，杀伐果决的霸总有很大不同，和平日里那个淡漠清雅，不悲不喜，放荡不羁的奇少似乎也不一样。

“偶尔有空了，就会过来看看。”他的眼神并未从那群孩子身上离开，线条分明的俊脸甚至都没有扭过来，一双有力的大手却精准地扣在我腰上，把我揽到身侧。

“这里都是些被父母遗弃的孩子，而且大半都有残疾。安琪，是我五年前的一个冬天，在孤儿院门口捡到的。小小的人大概才满月，小脸儿还没我巴掌大，只裹了条薄被扔在雪地里。我抱她回来的时候，冻得都哭不出音了。我以为一定活不长，没想到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说到这儿，林奇一贯低沉、暗哑的嗓音，很难得的夹杂了点别的情绪，那是一种很单纯，很干净的孩子气，“五岁生日那天，小家伙儿说长大了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问她要怎么报答？她回答我说当然是以身相许喽。可今天，她告诉我，她喜欢萧逸，长大了要嫁给他。”

长臂一收，他把我拥进怀里，下颌放到我肩窝，“小丫头，怎么办？你家大叔好像失恋了。”

我抬手在他腰上拧了两把，“你还有没有人性？五岁孩子都不放过，老牛吃嫩草。”他吃痛地嘶了两声之后，埋在我肩头低笑起来，“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我老少通吃。而且......不是已经吃到了你这颗嫩草。”

我重重白他一眼，“脸皮厚！”他刚说的这句，我记得。第一次在锦色见到他的时候，我叫他奇哥，说长大了要做能让他看得上的姑娘，周围有人起哄，就说了这么一句。

我的心绪飘得有些远，似乎又回到了初遇的那天。

林奇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静了片刻，再说话时，声音愈发深远、低沉，“小丫头，会不会有一天你也喜欢上别人，然后就要跑去嫁给人家了。”

他这话让我心里一阵发酸，看来他终究还是不会娶我的。嗓子和心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听到我说话，他的大手揽我揽得更紧了，话题也不再纠结在我身上，“萧逸，其实......一出生就有先天性心脏病，生下来就被父母丢在医院。医生说他活不过十岁，所以，他可能......等不到安琪长大。”

林奇说话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紧贴着我的高大身躯也带着轻微的颤抖，似乎是在竭尽全力压抑着身体里汹涌的情绪。

“所以，你才会那么喊他。”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那么做，并不是一时玩心大起地想捉弄小孩子。

“嗯，有些事再不做就来不及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嗓音低沉得近乎嘶哑。其中隐藏的情绪，我在很久以后才终于想明白，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难受。只是，等我明白的时候......就如他所说，很多事都已经来不及了。

我俩和那群小不点一起吃了晚饭才离开，回去的时候大概已经七点钟了。林奇的机车依旧开得很稳很慢，没有青春的飞扬激荡，却能给人一种很踏实很心安的感觉。貌似那天顾梓坤送我回家骑的单车，速度都要比他还快。

想这些的时候，正好走到上次顾梓坤送我回来的地方，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竟然瞧见清冷的傍晚暮色下，伫立着一个修长萧索的身影，是顾梓坤。

我心头一颤，他早晨约我，我并没放在心上，没打算去，当然也没回信息。没想他真会在这里等我，他约我的是下午四点，到现在都快八点钟了，也就是说他等了我将近四个小时。

“别瞎看，烂眼睛。”是林奇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推开了机车头盔挡在嘴巴前面的遮风罩，嗓音也一改往日的低沉，显得有些霸道。

我心里有些好笑，也推开遮风罩，学着他的口气回过去一句，“我才没瞎看！就是觉得......还是你比顾梓坤好看。”

我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林奇肯定是听见了，唇角很明显地翘起，却偏偏很大声地又追问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你比顾梓坤好看！”我比他更大声地吼回去。恶趣儿，但姐姐不介意满足他。

我不知道这句话顾梓坤会不会听见，但我希望他能听见，我讨厌他硬生生给予我的这种暧昧。

那天晚上临睡的时候，林奇从裤兜里，掏出个小小的毛绒玩具钥匙扣递给我，“说过了，你可以留下一个。”是个粉色的小狐狸，大大的黑色眼睛，小小的红色嘴巴，一脸可爱的懵逼表情，和我偷偷留下的那只刚好是一对。

“好可爱。”我一把接过来，生怕他反悔被抢走。

“像你。”他修长白皙的食指在我鼻梁上轻轻一戳，眼眸里流淌出惯有的宠溺。

林奇睡着以后，我偷偷把藏在裤兜里的那只白色小狐狸拿出来，和他给我那只放在一起，把他俩并排锁进抽屉里。

当时的我，傻傻地觉得只要把这两只小狐狸放在一起，锁在一起，我和林奇就永远不会分开。只可惜......越是希望强烈的事就越容易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