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在脑海中盘旋着重复的回忆,令楚南絮的太阳穴仿佛被针扎般刺痛,她缓缓垂下眼睫,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锦枕上,在湖绿色锦布上晕染成了一圈圈悔恨。
上一世的她倒在血泊中,感受着生命渐渐流逝的时候,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若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不会像这辈子活得那般憋屈。
至少,她的人生不该以如此不堪的方式来结束。
除了屈辱,她心怀满腔的怨恨。
她恨自己愚蠢,恨当初的自己轻信他人,害得她失去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人生。
她更恨孟向彤和高滦之,若不是他们的阴谋诡计,她也不至于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既然上天怜她,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那么这一世,她势必要夺回自己的人生,不再受那对贱人的掌控,不止如此,她一定会让他们尝尽她曾经遭受过的痛楚。
大脑渐渐疲乏,悔恨与思虑交织的情绪仿佛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扼得她无法正常喘息。楚南絮蜷缩在被子里,试图感受着她重获新生后感受到的第一丝温暖,迷迷糊糊间,她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
......
耳畔仿佛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楚南絮猛地睁开眼,一张略显惊慌的脸陡然间映入她明澈的眸底。
孟向彤?她怎么在这?
是了,这里是她做了两年外室时所住的别庄,孟向彤常常惺惺作态来此处探望她。
楚南絮抬眸打量着孟向彤身上那繁复华贵的衣裙半瞬,眼睫缓缓垂下。
孟向彤商户出身,虽然因着姑奶奶是京城武定侯府老夫人,家中稍有显贵,但她少时衣着打扮的档次与京城权贵家小姐相比,还是差着一个档次,面对突如其来的富贵权势,她恨不得将所有的荣华都穿在自己身上。
以她现在穿金戴银,满鬓钗环的装扮,怕是已经去了大将军府认了亲,并得到了一些认可。
楚南絮在心里嗤笑自己的愚蠢。上一世的她可真是心思单纯,面对孟向彤的变化,她还在心里暗暗为孟向彤开心,庆幸好姐姐终于得偿所愿。
据孟向彤所言,她很快就会与高滦之订下婚约,家中长辈对她更加慷慨。她即将拥有侯府未过门儿媳的名头,整个人的身价自然提高了不少,吃穿用度定会不似以往。
楚南絮那时哪能想到,孟向彤现在吃的穿的用的,本都应该属于她的!
不过也不能怪楚南絮,在孟向彤的授意下,整个别庄的下人都不曾给她透露过半点风声,直到上一世她临死前,她才知孟向彤竟是顶替了她的千金身份整整两年。
孟向彤一屁股坐在楚南絮的榻边,嗔怪道:“絮妹妹呀,你真是够能睡的,今日表哥来别庄休息几日,你可要好好打扮打扮,晌午前他就该到了,到时咱姐妹俩一起去庄子外迎接他。”
说话间,孟向彤从身后取来一件桃粉色衣裙在楚南絮面前晃了晃,“这桃粉色最适合妹妹,表哥见了一定喜欢。”
楚南絮撑着手臂坐了起来,眸底无波无澜。
孟向彤见楚南絮没有搭她的话茬,强忍着心中的不悦,继续牵着笑脸对楚南絮道:“絮妹妹,你是不是睡傻了?你既然成了表哥的外室,那可不能成天板着脸子哟,你要试着学会哄男人开心。首先呀,你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表哥大老远从京城来别庄看你,可不愿意瞧见一个满脸幽怨的小娘子。”
她将手中的衣裙轻放在楚南絮面前,眼神看似无意地打量着楚南絮宽松的中衣,似要透过眼前这层薄薄的衣料,寻找着什么重要东西的踪迹,“表哥如今是武定侯世子,将来不出意外,定会承袭侯爷爵位,外室看似并不光彩,但待你姐姐我将来成为侯府的当家主母,我定然不会亏待于你,以你我二人的姐妹情谊,我会排除万难,抬你为同我平起平坐的平妻,絮妹妹,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我表哥一表人才,即便成为他的外室,也是受京城女人们艳羡的。”
孟向彤抓起楚南絮的手轻轻握着,“这世道,富贵人家皆是三妻四妾,你莫要顾虑太多,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一生一世一双人?再说了絮妹妹,你如今这般名声......”孟向彤轻叹口气,颇为忧虑道,“现在也就庄子外那群泥腿子肯娶你了,絮妹妹,你莫要犯傻,你这身娇体弱的,怎的能吃得那种苦?”
眼前的孟向彤喋喋不休地说着劝导之言,楚南絮望着她这副为人操碎了心的老成模样,心里莫名有些想笑。
她以前怎么没有意识到,孟向彤的言语之间,看似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处处带着对她的贬低。
似乎她这个低贱的乡下孤女,若是不接受她的好意,那可真是不识抬举。
经历了上一世的一切,楚南絮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懵懂软弱。
想起她刚刚睡醒时,孟向彤便出现在了她的房间内,那细微的动静,想必就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要不然,刚刚孟向彤的神情怎会有一种被抓包了的慌张?
一直以来,孟向彤不惜放下高贵的身段,屈尊与她这个低贱的孤女以姐妹相称,甚至好几次与她同一起泡温泉汤池,对她的身体比她自己还要熟悉,她身上哪处有胎记,哪处有斑痣,想来孟向彤早已掌握得清清楚楚,大概就是因为如此,孟向彤才敢去大将军府贸然冒领她的身份。
孟向彤这个蛇蝎女人,真是早就已经将她吃干抹净,即使最后只剩了一堆骨头,也要将她挫骨扬灰。
她好狠的心肠!
楚南絮的心思百转千回着,回想起孟向彤在上一世的牢狱中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是她的便宜娘向孟向彤透露了关于她身世的秘密。
呵呵,还真是。
苏芳儿磋磨了她十五年还不够,临死前还给她埋了这么一个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