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数日的细雨,终于洗净了北地的寒气,临近五月,山野刷上蒙蒙绿色。
最繁杂的庄户户籍、新户安置、新居住区域划分和春耕新作物粮种的发放等终于告一段落。
纵有赵息、以及还未离开的赵云等人相助,公孙颜依然忙得脚不沾地。
她有太多想要做、需要做的事情,然而可用之人实在太少,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太少。
掌中竹简、卷牍上记载的一串串户籍,并非只是一个可以随意安排的数字,每一个人都各有各的思考与想法。
而公孙颜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将深切影响到这些人一家子的生计,故此,她在思考的同时,这些人同样在思考。
这些活生生的人,都有自己的情绪和立场,会对每一条新政,每一个命令有自己的反应。
几日来,抵制、支持、阳奉阴违、执行不力……诸多种种都叫公孙颜纷扰头疼。
她不得不房、议事厅两头跑,抓住即将赴任卢龙的周行加班数日,害累得周行原本就稀少的发量又更稀疏几分。
随赵云赴任离开那天,小笼包大小的发髻勉强顶在头顶,似连发冠都簪不上了。
即便是公孙颜,有系统的每日治疗,可早晨梳头时,负责清扫内室的阿青,依然连日都心痛无比的在篦子上,摘下了数根公孙颜黑直的长发。
公孙颜面上淡定,私下偷偷买了芝麻丸并防脱洗发水。
最繁杂的事宜,基本落定,卜筮凶仪的卜师终于择定了公孙瓒一家的葬仪。
公孙瓒自焚易京,全家除公孙颜、公孙承得脱,其余悉数葬生易京大火,尸骸被袁绍所获。
公孙颜虽要公孙瑎上表许都,讨还亲人遗骨,但众人皆知,即便讨回只怕也难得全尸。
况汉代重丧葬,讲究视死如生,不设坟茔,便魂无所归。
所以尽管遗骨还遗落他人之手,还是由令支太守府掌卜筮的吏官择定日期,行归乡葬。
公孙瓒尚算壮年,此前并未修葺坟茔,加之时间仓促,只在孤竹庄园北山一处开阔处择了一处地方,全家合葬。
公孙颜长兄公孙续死前已经成婚生子,妻儿一并陷落在了易京,也一并在孤竹北山立衣冠冢。
对于公孙颜执意拒绝家人丧仪在令支城中举办,定要返回孤竹的举动,令支家主公孙景面上不喜,私下却对公孙颜能有这样的机警是点头赞赏的。
现公孙瓒兵败,袁绍已成幽州新主,辽西公孙家的态度便叫众多人瞩目。
兴兵替公孙瓒报仇,这从不在公孙家的选择列表上。
他们须得对此事保持一个朦胧暧昧的态度,以观事变。
这就是大世家留存几百年留下的智慧。
因此公孙瓒的葬礼,得低调又低调。
公孙颜将葬仪移至孤竹举行,便体贴的给了令支城中各个大族一个合适的台阶。
保持着关怀却又不那么关注的状态,派遣家中子侄参加即可,而不必权衡是否须自己亲至。
在流程似的遣人报丧命赴后,公孙颜将一切事物移交给了田楷,由田楷总揽大局,赵息等辅佐。
担心孤竹庄园没有这样操办丧仪的经验,惹出什么疏漏大乱丢了脸面。
公孙本家不但遣来了丧宰,还遣来了数名管事,和几个管家娘子。
其中就有与公孙颜打过交道的江姓娘子和林姓管事。
清晨,天未亮,公孙颜便带着公孙承沐浴更衣,披麻戴孝。
主宅中搭建起了高大的灵棚,灵棚中摆放的数口漆棺中,只摆了袭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