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民族的传统习俗，我们必须要尊重，不过有一个情况我可是清楚的，会说汉语的族人是可以与外族人通婚的，也就是说阿秀是可以嫁给严智勇的，我说的对不对？”

“当然不对。”大长老否认唐沭的推测，“我们这个苗寨有大半的人都不会说汉语，我会说是因为需要接受政府的领导与外界沟通这才学着说的，本质上我还是你所说的生苗族人，阿秀当然跟我们是同一类人，当然需要遵守我们的规矩，不可以与外族人通婚。”

唐沭的眼中满是狡黠：“可我还听说，阿秀的母亲就是与我们汉族人交好的熟苗，她的汉语就是从她母亲那里学来的。”

“阿秀的母亲的确会说汉语，她是从其他苗寨嫁过来的，但我们同族人之间是可以通婚的，阿秀的父亲不算是坏了规矩。”

唐沭点头：“那也就是说，阿秀姑娘有一半生苗的血统，同样也有一半熟苗的特征，所以根本就无法判定她到底是属于哪一类，这话有没有道理？”

大长老对着唐沭怒目圆睁：“你大逆不道，我们这个民族自古以来就是以男子为尊，阿秀当然得继承她父亲的血统，当然是不折不扣的生苗。”

“大长老你说错了，全国解放之后，男女就已经平等了，男尊女卑是封建主义思想，是要被打倒的，所以阿秀姑娘有权力选择自己的身份，是生是熟，全凭她自己做主，所以阿秀姑娘，你不要害怕，你的未来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外人想要插手，我们可以去找政府主持公道。”

唐沭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阿秀不是父母都不在人世了没人帮她撑腰吗？那就让政府替她做主。

阿秀看看眼中满是希冀的严智勇，又看看脸上满是愠怒的大长老，最后将目光落在大她三十岁的新郎瓦泽叔的身上，思索片刻之后，她险些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最终还是说出了让严智勇魂断苗寨的话：“你走吧，我已经嫁人了，跟你再也不可能有任何关系。”

随后，阿秀更是头也不回地迈开步子，向着新郎瓦泽家的方向走去，纤细的背影中透出的是倔强与坚定。

“为什么？”明明唐沭已经为他们争取到了这个地步，只要阿秀点头，他就可以将她带走，严智勇不明白为什么阿秀在这个时候选择放弃。

当初不是说好了不离不弃吗，就在半个月之前，他们还一起商量着怎么逃出去远走高飞，现在怎么就成了这样一个结果。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可现在除了远离这个伤心地之外，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咱们也算努力过，问心无愧了。”夏俊海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战友，只能走过去将他搀扶着朝寨子外面走，唐沭也只能耸肩摆手，他也为这两个人做到了极致，可阿秀主动放弃，自己这个外人还能怎样，难道还能真动手抢不成？

这一回，严智勇是彻底老实了，他配合着夏俊海，两个人就这么并肩往山外走，全然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的意思。

用了差不多半天的时间走回小镇上，天已经完全黑了，三个人在招待所里住下休息一晚，打算明天坐车返回金城县。

躺在床上的严智勇沉默不语，唐沭与夏俊海相互眨巴着双眼，也跟着不说话，三个人就这么在一间大通铺里睡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晨，严智勇总算是释怀了一些，在与唐沭和夏俊海对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逐渐多了起来。

这样的变化让唐沭和夏俊海同时长舒了一口气，他们也不希望严智勇一直困在这件事的阴影里走不出来。

“将来有什么打算？”

严智勇苦笑一声：“我一个残疾人，能有什么打算，看我们当地的退伍安置办公室那边有没有什么适合我的工作吧，反正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能活着就行。”

看来这家伙还是有些自暴自弃的想法，这样下去他的人生还得彻底毁掉，唐沭考虑了片刻：“要不你们过来帮我吧，我在深城那边开发了一个商业小区，将来需要招聘一批安保人员，你们都是退伍军人，这方面的身手肯定不会差，刚好可以胜任这一方面的工作。”

夏俊海没听明白唐沭的意思：“什么叫安保人员？我从来没听说过。”

“简单来说就是确保小区业主的安全，处理小区内的纠纷，负责各种公共设施的维护，这些东西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如果你们愿意过来，到时候我再跟你们细说。”

作为一个高档小区，物业公司的存在是很有必要的，如果夏俊海肯过来帮忙，唐沭倒是可以省不少事。

“我什么都不能做，就不去给你们添乱了。”严智勇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唐沭的好意，正是因为他知道这是唐沭想帮自己，他这才不愿意成为别人的累赘。

“你可不是什么累赘，你们可以用在部队学到的东西管理这家物业公司，让员工学会用为人民服务的精神武装自己，全心全意为业主提供服务，这样我们开发的小区才会迎来更多的购房客户。”

夏俊海沉思了片刻，给出了一个更加完美的方案：“要不我试试联系一下与我们同一批退伍的战友，看他们有没有一起工作的打算，或者去各地的安置办公室转转，看能不能拉来一些同志，这样的话，我们连训练的时间都省了，直接就可以参与工作。”

“有道理！”唐沭打了一个响指，“这倒是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安置退伍老兵的同时成立物业公司，一举两得。”

三个人边走边聊，来到小镇上唯一的候车点，唐沭买了车票，在夏俊海的招呼声中，严智勇最后一次凝望一眼他曾经在濒死之际依旧念念不忘的大山，转身走上了公共汽车。

等到车厢里坐满了人，售票员将车门关上，司机拧动车钥匙转动方向盘，这一辆略显破旧的班车慢慢摇晃着出了停靠点，沿着颠簸不平的石子路向着小镇外的盘山路上驶过去。

正当一众乘客在左右摇晃之中昏昏欲睡的时候，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让全车的人同时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车厢里顿时哀嚎一片，有些脾气不好的直接开始大声斥责：“你怎么开车的？”

在刚刚的惊慌中还过魂来的司机这时候也是火冒三丈，他打开车门跳下车，指着突然出现在山路中央的一个小姑娘破口大骂：“你不想活啦？就这么冲出来？还好我的速度不快，要是真撞上了可怎么办？”

“大叔，我急着找人，他就在这辆车上。”小姑娘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鲁莽，但她似乎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这时候车子已经被逼停，她拍开车门跳上了车，一眼便瞧见了带着疑惑看着自己的唐沭三人。

“绫珊姑娘？你怎么……”

“少废话，跟我下车，否则你们就再也见不到阿秀姐了。”

见三个人依旧一脸懵逼地坐着不动，绫珊急得直跺脚，“你们快点，要是寨子里的人追来了，你们可就真带不走她了。”

这时候的严智勇如梦方醒，连拐杖都来不及拄了，直接用一只脚跳着下了车，唐沭与夏俊海在后面跟着绫珊走了一段路，果然见到一个中年男子正背着身穿苗族喜服的阿秀步履蹒跚地朝着他们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