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深夜滴水成冰,沈南乔那一刻的心情,比天气要冷得更甚,简直有种窒息之感。
前后两世,她听过很多难听的措辞,但“野种”这两个字却是全然的陌生。
可仔细想想,母丧父不详,可不就是野种吗?
然而这还不算最震撼的,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沈静怡猜测沈宏并非母亲所生。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母亲为什么要费尽心机这样做,就如沈静怡所说,为了掩饰自己非沈家骨血的事实吗?
绝不可能!
她本能地在心里反驳,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强有力的佐证。
沈宏跟她相差两岁,也就是说母亲怀沈宏的时候,自己还没有完全记事。
“你确定吗?”九王妃显然也因为这番话彻底震惊了,“沈夫人可是大楚出了名的闺秀,断断不该做出这种事吧?”
沈静怡视线落在九王妃脸上,她斟酌了一下才开口。
“王妃也是出了名的温婉贤淑,私底下不是也做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吗?”说完立即找补,“我没有旁的意思,但是话糙理不糙。”
九王妃并没有生气,她选择性无视,继续问道。
“刚刚你这些话,有证据吗?”
沈南乔微微点头。
“她怀二胎的时候,我已经四五岁了,有些事情已经有了印象。”
何止是有印象,她是胎穿,自幼就能用成人视角观察周围的一切。
这些年若是没有她旁敲侧击推波助澜,徐姨娘怎么可能走到今天。
她还记得,沈南乔母亲曾带她去隆福寺祈福,她亲眼看见,那位以妇德着称的嫡母在寺后山被一个男子纠缠。
虽然当时离得远,没有听清楚二人在讲什么,但从拉扯的姿态上来看,彼此应该是关系匪浅。
嫡母回来的时候眼圈通红,她只依稀记得,那应该是个武将的装束。
从那之后她便留了心,每每近距离观察起沈南乔的母亲,总发现她不太像怀了孕。
除了肚子,四肢都纤细如初,这倒不算新鲜,毕竟在她那个年代也有这样的例子。
可她曾经撒娇撒痴抱着对方撒娇,总觉得那肚子的触感也不大对劲。
当时也未觉有他,现在自己怀了孕,才后知后觉发现,那肚子很可能是假的。
而且最诡异的是,在她号称怀上沈宏的那一年,马姨娘很少伺候在侧。
试问一个陪嫁大丫鬟,怎么可能在自家小姐怀孕的紧要当口不在呢?
当时她也试探着问过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却是,马姨娘要照顾沈南乔。
这就愈发说不通了。
沈南乔是沈家唯一的嫡小姐,按制应该有两个嬷嬷和四个丫头,这还没算上奶娘,怎么会轮到一个没有生育经验的马姨娘伺候呢?
沈静怡将自己这些猜想原原本本跟九王妃和盘托出,末了又补充道。
“所以我后来才怀疑,马姨娘当时就躲在后面小院里待产。再加上那段时日,我父亲被外派,所以回府的时候,孩子已经出生了。”
九王妃陷入沉思。
如果沈南乔的母亲以庶充嫡,那这个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沈家执意追究的话,便是将其从沈家除名都是有可能的。
人虽然已经死了,但这可是犯了七出之罪啊,混淆血脉放在任何时候,都不是个可以轻易原谅的罪名。
一旦沈夫人不再是嫡夫人,那沈南乔自然也就不再是沈家嫡女。
一个失去娘家身份的女子,在夫家地位又能高到哪儿去?
即便宁肃上无父母,无从苛责,但她沈南乔但凡要点脸,也不好意思再在高门之间走动了吧?
这个消息让九王妃颇觉兴奋。
“这件事我知道了,也会着人去办。”她再看向沈静怡的眼神明显和善了些,“等这几日风声过去,你抽空回一趟沈家,去找你母亲探探虚实。”
沈静怡巴不得这一声儿,立刻诉苦道。
“我母亲被沈南乔监押起来了,罗织了一个中饱私囊的罪名,还得劳烦九王妃想个法子,先把人捞出来才行。”
这件事对于九王妃来说其实并不算难,但到底要不要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消息,将手伸到人家内宅去,她还要斟酌斟酌。
沈静怡见九王妃面露难色,又继续加码。
“如果这件事大白于天下,我母亲就能以继室身份成为沈府主母,到时候是不是要将沈南乔剔除出族谱,还不是吹吹枕头风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