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严广带队完成了当地百姓的安置,部分毁坏较轻的房屋也得以修缮,至于接下来的休养,就全依靠当地官府了。
这种事半年来发生了几十回,他们一边要驱赶如蝗虫般的散兵,一边还要与挞卑正面部队作战。
两相奔走下,难免显现出疲态,最为要紧的是粮草补给不上,之前夏秋两季还好说,好歹能应付一下,可眼下已经入冬,保暖的被服却迟迟不见踪影,看来这个冬天会十分难熬。
上阵杀敌,马革裹尸又何妨,怕就怕没死在战场上,反而被饿死冻死在军营中。
刚刚被洗劫的马家村,自严广记事起就是一个民风淳朴的村庄,那时爷爷带队驻扎在此,队伍中有几个伤卒,村长还将自家下蛋的母鸡杀了给他们炖汤。
这些年朝廷发饷不及时,马家村村民纷纷拿出为数不多的口粮资助他们,这份恩情他们想报,可最后还是没来得及报。
已经走出十余里的严广再次回头,身后村庄早就淹没在山川之间,这个冬天过后,不论是村民还是他们这些驻守之人,亦或是整个北方的百姓,都会沦落到被异族奴役的下场。
回归中原统治的江山,将再度易主,身为严家后人,这点形势他还是能看出来的,可京城那帮人却偏偏看不出来,依旧埋头打着自己的算盘。
即便有朝一日国破,那些人也不会受到多少影响,当中一些甚至早就在挞卑打点好了路子,届时职位只高不低。
……
“严将军,不知如今严家还有多少后人?”
正思索之际,旁边响起一个声音,严广下意识答道:
“就剩我跟父亲两人了。”
说完他才发现不对劲,且不说这种事稍微打听下就知道,单单提问的方式就有些奇怪。
王柄权也注意到对方神色古怪,随即笑笑道:
“将军莫怪,赵某十余岁便闯荡江湖,曾远远看过一眼严老将军雄姿,料想严家该是人丁兴旺。”
此话一出,严广直接忍不住扯动嘴角,自己老爹年轻时确实极为荒唐,仗着祖上荫蔽,时常流连烟花之地,差点将爷爷气死不说,家底也败了个精光,后来才幡然悔悟从了军。
这小子口中的“雄姿”,该不会是老爹在青楼姑娘身上时的场景吧?
王柄权看他那模样,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目露敬意继续道:
“当年老将军校阅三军的场景,赵某记忆犹新。”
“哦…你是说我爹参加校阅的时候吧,他当了一辈子伙头兵,临老才混了个没实权的将军称号,这还是先帝念他是严家后人份上封的。
父亲一生怕血怕死,要不是爷爷那些部下照顾,早就被拉到前线凑人头了。”
“额……”
王柄权万没想到自己拍了半天马屁,一下没拍到不说,还摸了一手马粪,他尴尬笑笑,不再出声,这时严广反而顺势道:
“既然赵兄弟如此敬仰家父,那便随我一并回军营吧,正好去京城也顺路。”
“那赵某就却之不恭了。”
……
王柄权很想知道,是什么让当年的葫芦七兄弟变成一根葫芦苗的,可刚刚接二连三露馅,他已经不敢再说多余的废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