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卢龙县城外的军寨灯火通明。
周行袍袖高高挽起,一手执着公孙颜配发的工作笔记本,一手捏着一支已经削得很短的铅笔奋笔疾。
他并未随赵云征战,而是留于军寨之中,身边带着五六个县衙的刀笔小吏。
从清晨开始,捷报频传,名录上一户户结党连群,拒绝交还所侵吞县中官属田亩的人家,被划去名单。
赵云此次行动酝酿数日,特意挑着这端阳节时,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
行动之迅速、大胆,甚至,兵卒几时化整为零离开军寨,军械如何调动的都未被有心人发现。
反倒是平日被故意纵容,在军寨城墙附近游荡盯梢的游侠、闲汉同一时间,全部被一网打尽。
运气好些的堵了嘴扔进辎重营中关押,运气不好反抗的,便横死当场。
等到事态变化的消息传递至有心人的案头,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卢龙县规模最大最富庶的孤竹庄园,在公孙颜抵达前,防卫水平尚且十分堪忧,更不必说其余小庄园。
自第一封攻破庄园寨门的捷报传来,周行便迅速的带着数个小吏,和军中掌管粮草军备的粮曹一块,开始调配辅兵准备接收缴获,并负责后续的尸体清理掩埋。
太阳落山之时,名单上最后一个目标开寨门投降,但对周行来说,麻烦才刚刚开始。
伤员被优先送回,安置在特设的伤兵营。
既是打仗,死伤难免。
即便是这样优势巨大的情况下,也难免有些初上阵的新兵慌了手脚,忘记平时的训练。
运气好些的经过简单处置哀嚎着被拖回来,运气不好,便已是尸体一具。
军中医士并不是什么从未出现过的新鲜职业,且军中医士待遇颇高。
只是随军打仗,实在艰苦凶险,愿来吃这口饭的,大多水平与兽医无误。
因此公孙颜抵达庄园,便加紧建设军中医疗系统。
此前几个临时充当医生的老兵完全转职为军医,在完备充足医疗药品的支持下,外伤处置已经水平不差。
伤兵安置之后,各处攻破的庄园中粮秣物资、牛马畜力陆续被运出。
庄中的庄户、被俘部曲,将抽调出青壮,直接发往当前最需劳动力的卢龙塞要隘。
其余老弱,则是暂时就地安置,等待进一步的安排。
一队队士卒浑身浴血的陆续归营,如白马义从这样的职业战兵,他们中很多人即便厌烦战争,却也已经离不开战争。
一日的攻城拔寨,虽因新颁军令,不许擅杀劫掠、侵害妇人,但这样淋漓的胜利及厮杀还是叫他们亢奋。
直至深夜,赵云才终于折返回军寨。
回到中军营帐,果见周行还带着数个小吏在清点记录缴获。
“周先生。”赵云一进帐中,周身发酵了一天的血气,便充斥帐中。
周行抬头便见他这浑身是血的模样,大惊失色:“赵都尉可是受伤了?”
“有劳先生关心,云未曾受伤。”赵云一边解下身后满是鲜血的大氅,一边坐到主位上。
周行搁了笔,将旁边盛着凉白开的铜壶递过去,“当真没有?”
为了防止疫病霍乱,军中早已禁止饮用生水,即便是战时条件不允许,也必须使用配发的简单净水装置处理后,投入消毒片,才可以饮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