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车上摇晃了两个多钟头，刚开始还带着兴奋的陶晶此刻脸色煞白，气色很是不好，显然是有些晕车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车站，听说这里只是县城，想要回新民村还得再坐大半个小时的城乡公共汽车，陶晶实在是忍不住胸口泛起的阵阵恶心，三两步跑进厕所里，将早上吃的早饭全部吐了个干净。

她今天说什么也不坐汽车了。

好在唐沭是吓唬她，他们的计划是在县城休息两天，在腊月二十之前赶回新民村，听到这样的安排，陶晶总算是缓了过来，没过多久，又开始恢复生龙活虎的模样，江城县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新鲜。

这时候的县一中已经放假，唐晴和唐雨早就回村里帮忙，陶晶被安排在她们的房间里暂住，感受着一股同龄人的气息，陶晶对这两位未曾谋面的新朋友有了一丝期待。

半年未见，顾蔓枝的儿子已经可以在大人的搀扶之下踱那么一段小碎步，每次咿咿呀呀的想要说话，袁桂芳就能先一步领会邵成卓的意思，这让顾蔓枝这个当妈的升起一股子愧疚与动容。

看着儿媳妇儿又要伸手抹眼泪，袁桂芳立即劝阻：“大过年的不吉利。”

“妈，我是觉得对不起您，我们让您跟爸受苦了。”

“我们心里开心着呢，咱们老了之后想要发挥余热，不就是给你们带孩子嘛，我这乖孙推出去，谁不夸一句虎头虎脑的？”袁桂芳将顾蔓枝拉近身前，看一眼在旁边整理衣服的邵巧云低声说道，“倒是你姐的事，你可得上上心，过了年就二十五了，再嫁不出去就真成老姑娘了。”

刚巧进屋的邵巧云非常不满：“妈，有什么话当面直说，背地里议论还说得这么大声，就是故意的吧？”

“行行行，我不说了。”自讨了没趣，袁桂芳抱起手舞足蹈的邵成卓，“我去溜孙子，总可以了吧。”

邵家合家团聚，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夏妍带着陶晶去逛县城，这里有着与宁城截然不同的过年氛围，让陶晶感觉很是新奇，感受着自己从未体验过的欢乐气氛，她觉得来的时候那一阵令人窒息的晕车经历也变得不是那么恐怖了。

趁着这个空闲，唐沭去了一趟农具厂，又到了收获的时节，年前发分红这事唐沭怎么可能会忘记。

“今年的数目有些大，我没敢准备现金，给你在银行开了一个户头，这是存款凭证。”

厂长办公室内，戴传余将一张银行存根交给唐沭，唐沭只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不由得就是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

戴传余点一支烟：“咱们的农机刀片被日本人瞧上了，光是下半年就生产了六十万片，没瞧见厂门口挂着的牌子吗？那是扬城市工业局发的，表彰咱们成为全省第一家与外资达成采购协议的厂家。”

随即，他朝着唐沭横了一眼，“该说你小子什么好，一年到头什么活都不用干，年底拿分红就成了江城县最年轻的万元户了。”

唐沭志得意满地将存根放进贴身的衣服口袋里：“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你可别得意，我听说省里正在组织人手，打算以你提供的配方为基础研究出升级产品，等到现在的配方被淘汰掉，我看你还能不能拿这个分红。”

“如果真能促进国家的合金钢材冶炼技术得到提升，我可以不要这个分红。”

回到江城的第三天，唐沭带着夏妍与陶晶来到新民村。

对于即将与唐晴两姐妹见面，陶晶的内心有些小激动，毕竟自己在她们的房间里住了两天，对她们两个的好奇肯定是有的，而她们也是自己来到江城后所能结识到的为数不多的年龄相仿的朋友。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陶晶原本高涨的心绪直接降到了冰点，她心心念念想要认识的两姐妹此刻正站在夏妍的身边，一边一个热情无比地叫着嫂子，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夏妍身后的自己。

陶晶的宗旨是但凡是与夏妍走得近的，自己都不喜欢，于是她直接调了个头，朝唐沭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任凭夏妍怎么叫都不理睬。

“这丫头的轴劲又上来了。”

时值年关，其他的村子都已经是一副等着过年的休闲景象，唯独新民村是忙得热火朝天，无论是唐沭投资建设的大棚里还是其他散户的大棚里，所有人都在忙着采摘新鲜蔬菜。

经过初步统计，今年的收获达到了每亩六百斤，单单只是集体大棚的产量就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看着几乎堆成一座小山的新鲜蔬菜，唐维安的脸上写满了担忧，虽说唐沭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将销售的工作全部扛了下来，但这么大的量，真不知道要卖到哪一天才结束。

第二天一早，船老大徐友贵开着他的船应邀而来，看见这么多的菜堆在码头边，他也是吓了一跳，此外还有一辆辆装满蔬菜的三轮车正沿着河岸朝着县城进发，徐友贵有些愕然地抓了抓脑袋：“你们新民村这是成了反季节蔬菜的试点村了吗？”

唐沭让人装船的同时，让徐友贵先跑一趟东边的泰城县，小六子陆小斌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反正都是跑船，只要唐沭给运费，徐友贵去哪都无所谓，等装船完毕，他凑到了唐沭的身边：“今年还是老规矩？”

“行，匀你一车，还按去年的批发价。”

水运的优势是运载量大，劣势是速度太慢，这一来一回至少需要大半天的时间，送一趟泰城县之后想要再往别的县城去，就得等第二天了。

考虑到泰城远比江城大的多，那边也有熟人帮忙售卖，唐沭让二叔将船装满，只要陆小斌给力，将这一船的蔬菜全部卖出去，他们这边的压力就小了许多。

与此同时的江城农具厂宿舍区，自从来到腊月底，邵先军家里就没有缺过访客，去年的年夜饭得到家人的一致好评，这些人都是来询问今年还有没有新鲜蔬菜的。

“有肯定是有的，但是在卖之前，我还是得提醒诸位街坊一句，有时间去菜市场转转，里面肯定也有，而且价格比我们这便宜不少，大家伙先去看看，再决定要不要从我们这买，省的到时候嫌贵，在背后骂我黑心肝。”

菜市场里当然有不少售卖反季节蔬菜的摊点，都是以冷常青为首的散户为了趁着过年赚上一笔，卖的都是硬是长老了也不收的老帮菜。

得到邵先军的指点，贪小便宜的大妈们果然拎着菜篮子来到了附近的菜市场，眼尖的一眼就瞧见里面还真有不少卖蔬菜的摊贩，也有不少人围着摊点指指点点，看样子是在讨价还价。

只是让大妈们看不明白的是，似乎这些摊点都是问价的人多，购买的人却屈指可数，纵然价格一直再降，还是没能激发起顾客们的购买欲，直到走过去一看，众人这才恍然。

“我说大兄弟，你这丝瓜都老成什么样了？我回家削了皮抽出瓜囊来就可以直接拿来洗碗了吧。”

“看看这韭菜，都快掐不动了，就这么吃真不割嗓子？”

听着周围顾客的评价，冷常青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他倒是想来一句群嘲，爱买就买不买滚蛋，话到了嘴边，还是得自己咽回去。

“诸位大姐大妹子，这菜的确是老了点，但总归是冬天里见不到的不是，我降价卖，总可以了吧。”

冷常青已经将脸贴在了地面上，大妈们依旧不买账：“咱们辛苦一年，就指着除夕能吃顿好的，这玩意儿买回去，还不被家里人埋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