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军官举手电筒照着出租车司机的时候,林江北已经把这个日本军官制服上的军衔看得清清楚楚。
见这个日本军官不过是一个小曹长而已,林江北心里就已经拟定好了对策。此时看着这个日本军官拿着手电筒大刺刺地朝着他脸上照来,林江北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把你的手电筒给老子收起来!”林江北用手指着日本军官厉声喝道:“什么他娘的什么的干活?老子是马鸿记商号北山西路分号的老板,公共租界工部局董事们见了我也要规规矩矩地称呼徐先生,你算他娘的什么东西,上来就问老子什么干活?”
听说林江北是马鸿记商号北山西路分号的老板,日本军官虽然被骂得狗血喷头,却不敢有任何不满。他连忙把手电筒收了起来,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连声向林江北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不知道阁下竟然是马鸿记北山西路分号的老板,方才的举动和言语多有得罪,希望阁下不要跟我一般计较!”
见日本军官前倨后恭,林江北心中冷冷一笑,并没有感觉到有太大意外。
在上一世的时候,林江北曾经在陈醉的回忆录当中看到过一个情节,那就是一九三七年上海八一三淞沪会战爆发之后,陈醉奉命潜伏在上海日本人占领区,后来接到情报处的命令,让陈醉率领手下从日本人占领区撤出来。当时陈醉舍不得丢弃潜伏小组的无线电台,就把无线电台隐藏在婴儿车下面,让手下一个组员的妻子推着婴儿车顺利地通过了日本海军陆战队的检查站。
当时已经中国和日本已经处于战争状态了,事态远远比现在紧张,日本海军陆战队的搜查还如此松懈,那么放在现在,日本海军陆战队的检查肯定也不会严格多少。
更何况日本海军陆战队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苏州河沿岸,防备对岸的美国人渗透过来搞事情,对通往闸北方向的检查最多也就是例行一下公事。要不然像现在这个交通路口,至少要放一个少尉军官带队,又怎么只安排一个曹长呢?
所以林江北只要摆出自己马鸿记分号老板的身份,别说是带队的一个曹长,就是带队的是一个少佐、中佐,也不敢轻易对他不恭敬。
“你这个态度还差不多!”林江北轻轻哼了一声,对日本军官说道:“我们还要去赶火车,赶快让你的手下让开,不然误了我的火车,我一定去找你的上司去算账!”
“好的好的!”日本军官态度愈发恭敬,连忙冲着手下轻轻一摆手,就把道路让开,然后冲着林江北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出租车司机见状,连忙一路小跑,坐回到了车内。林江北则背着手,带着刘宣,不慌不忙地向出租车走去。
日本军官望着林江北的背影,眼神闪烁不定,眼看着林江北要走到出租车跟前了,他突然冲着林江北大声喊道:“0191999!”
这句话是韩语,就是“站住”的意思。
这个日本军官今天晚上之所以会被安排出来带队检查,就是因为他会讲中韩两种语言,尤其是韩语。目的自然是针对制造北四川路小学校爆炸案韩国嫌疑犯。
他方才之所以会因为林江北几句话就对林江北放行,除了惹不起马鸿记分号这些大小粪头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看出来林江北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身上没有丝毫韩国人的特征。
可是即使如此,这个日本军官依旧不放心,在林江北快要走到出租车之前,忽然用韩国语喊出一句“站住”来试探林江北的反应。
只见林江北听到这句大喊之后,立刻就停下了脚步。
日本军官心中不由得一喜,以为自己试探对了,眼前这个所谓的马鸿记分号的老板果然是一个韩国人冒充的。他伸手就摸出了腰间的王八盒子,准备拔出来。
却只见林江北转过身来,用手指着说道:“你他娘的刚刚在嚷嚷什么?是不是在骂老子?有种再跟老子我说一遍!”
日本军官这才明白自己闹了一个乌龙。的确,一个正常的人,听到自己在身后那么大声的喊,不管听不听得懂,都会转过身来看。
相反,只有真正心中有鬼的人,即使是能够听得懂,恐怕也会装作听不懂,坐进车里装傻,尽快让司机开车离开这里,又怎么会像眼前这个马鸿记分号的老板一样,跟他纠缠呢?
“阁下,你误会了!”日本军官连忙把手从腰间的王八盒子上移开,冲着林江北说道:“我是交代您好走,一不小心,却用了日语。”
“原来是让我好走啊!”林江北笑了一下,冲着日本军官伸出一个大拇指,“不错,挺懂事的!以后如果你搬到北山西路去住,我让手下不收你们家的倒马桶费!”
然后在日本军官的干笑声中,林江北和刘宣坐进了出租车扬长而去。
望着出租车远去的影子,其中一个日本海军陆战队士兵凑到这个日本军官身边低声问道:“曹长,马鸿记分号的老板不过就是一个倒马桶的臭粪头?怎么敢对咱们这么嚣张?”
“倒马桶的粪头?”日本军官冷冷一笑,“你可知道,这些臭粪头一旦伺候不好闹将起来,会给我们造成多大麻烦?到时候我们虹口地区这么多大日本过的侨民家里的马桶谁去倒啊?你吗?”
这个日本海军陆战队员讪讪一笑,不敢再做声。
出租车内,刘宣对林江北早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刚才他在跟林江北下车的时候,其实已经偷偷地把刀片夹在了指缝里,准备一个不好,就要抢先下手。却不想林江北只是指着那个检查的日本军官呜哩哇啦一顿臭骂,就顺利地被那个日本军官放行,进入到闸北区的地界。
如果不是碍于前面还坐着出租车司机,刘宣肯定会对着林江北一阵猛拍,把自己的敬仰之情全部表达出来。现在嘛,刘宣纵使有千言万语,也只能憋着,等到上海火车站下了车再说。
十分钟后,出租车在上海火车站停下,林江北带着刘宣下了车,脚踏在了上海火车站广场的地面上,心中才暗暗的舒了一口气。
虽然说刚才进入闸北地界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但是只有踏上了上海火车站的土地,林江北心中才真正感觉到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