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瞅了一眼这个时刻讨她欢心的孙媳妇,一时难以决断。
半响,叹了口气道:“凤丫头近来身子也不大好,就先回院将养。
早、晚仍过来请安,此事等我问仔细了,会给你们答复,至于琮哥儿”
贾母目光复杂的看向了贾琮,如此复杂的难题。
从来想不到竟是比贾环更不堪的贾琮给她出的!
而且这个难题,她还不能做到一锤子定音!
现如今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贾史两家有禄无权,贾政权在工部,不值当多少。
薛家早先年便弃政从商,是户部挂名的皇商,领内务府帑银。
王家的王子腾近来传来喜讯,即将使迁九省统制,奉旨查边。
他才是顶梁柱贾母的任何决策都得事先考虑王家。
没有王熙凤在侧,那来旺夫妇必说真话
这样一来,贾家的清誉能不影响到宫里的元春吗?
“罢了!”
贾母暗叹一声,摆了摆手:“琮哥儿,果真让你们受了委屈,我不会坐视不管。
都先下去吧,听你老子和母亲的话,专心念。”
“是,孙儿这就离了。”
贾琮躬身一揖,转身掀帘,悠然从容地离开了。
门外的回廊下,琥珀——平儿——丰儿——金钏——彩霞等,一大帮丫头在等主子。
王熙凤神情恍惚的步下青石台阶,玉手抚着太阳穴。
湘红色蜀锦海棠金双禧字纹长裙衬托出她的曼妙玲珑身姿,一览无余。
外罩碧青色八福贡缎褂,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
步履微动间,忽地伴随胸口一阵剧烈起伏随之歪倒。
平儿、丰儿见状忙上前扶住,急道:“奶奶”
身后掀帘出来的王夫人,脸色稍稍有些难看。
邢夫人眉尖一挑扬起了脸,故作上下左右的扫量,眉宇间皆是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她只觉倍儿有面子,看向王熙凤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冷嘲:“好儿子是自己教出来的,坏媳妇可不是帮我当家的。”
王熙凤脸色难看,咬了咬唇角,一言不发地在平儿的搀扶下离了。
贾琮面无表情,静静的离开了贾母院儿,一路上既没有洋洋得意、胜利者的表情。
也没有多深的担忧,仿佛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根本不足挂齿。
井蛙安能观天?
燕雀安知鸿鹄?
倒是铁牛,一脸洋气地跟随主子爷,慢腾腾地出了后门,留给她们一道潇洒的剪影。
元宵节的南柯一梦,迎春房势撵王嬷嬷。
如果说这些事在贾府内都只算细雨微风,不足长论。
那今儿这回便属狂风暴雨,亲叔子与亲嫂子的白热化宅斗,席卷整个宁荣二府。
荣国府下人们再次见识了琮三爷的强硬手段,连宁国府内也掀起一片热议。
当然,对于最终的处置结果贾母并未下定论。
不少人都在等待,等待结果的公开、答案的分晓。
屋外凉风轻拂,吹动檐下一枚铜铃,发出一阵空灵悦耳的铃声。
阳光暖煦,透过窗纸照进屋里地案卓上。
贾琮端坐于案前,手中持有一只柔似少女青丝的湖笔。
蘸上临窗案几边的砚台墨汁,笔尖刚柔并迹。
字迹从右到左竖写,端端正正、清清秀秀。
偶有一错又一叉划掉,那几排字是孟子的:
“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者,父母国人皆贱之。”
法一类最是讲究勤学苦练,即使是兰亭集序中那么多个“之”字也变化多端。
传闻王羲之练字,喜好养鹅观之,描摹形态。
一湖池水皆被毛笔洗黑,方才成就一代圣。
但勤修不辍,毛笔字总能过关的,贾琮如是想道。
晴雯这丫头手巧心细,倒是非常适合给他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