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老齐头讲述的前因后果，肖秉嘉还有些疑虑，便问到：“所以混进我们中那个没有影子的人就是你？”

老齐头正要开口，却被老僧一声佛号打断：“阿弥陀佛，是老衲见这孽畜有意害人，便用法术遮去了这孽畜的影子，本意提醒诸位檀越，不想反倒惊扰了诸位，实在抱歉。”

原来众人一进这间破庙，这壁画里的老僧就看出有一只狐妖混迹在队伍中。

他料想这狐妖定是对众人图谋不轨，但是他在壁画中又不好轻易显露真身，只得用法术隐藏了老齐头的影子，本意是想提醒众人，这家伙不是人。

老齐头也知道这是庙中有高人道破了他的行藏，于是便装神弄鬼的一个劲哀求张校尉带领众人离开。

好在张校尉机警，无论如何也不肯带着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上路，反倒对老齐头生了疑心。

狐妖附在老齐头身上，除了仗着活得年深日久，卖弄口舌施展一些蛊惑人心的小把戏，和普通的乡下糟老头子也没有什么区别，对上一个手持钢刀的壮汉也是束手无策，只好随口把一段听来的故事，添油加醋的说了，想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肖秉嘉想通了前因后果，又问到：“那朝廷的官兵要找的狐妖是你么？”

老齐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到：“是也不是，朝廷一向容不得我们这些得道的异类，但凡有精怪作祟之事，一定是要彻底剿灭的，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灭绝平头百姓的异心，好维护人皇的统治罢了。

不过这次确实是我鼓动了曹州李氏的叛乱，连累的兖州九县生灵涂炭，被官军抓去用斩妖铡斩了，倒也是罪有应得。”

老僧待老齐头说完，才和肖秉嘉说到：“肖檀越，可还有疑惑，若是没有，老衲便要送着孽畜重入轮回了。”

见肖秉嘉没有再提问，又转头对老齐头说到：“李氏烧死你一家十七口，已用他一家老小的性命抵偿，此一报还一报，你这孽畜还有什么话要说？”

老齐头闻言跪倒在地，对着老僧忏悔到：“弟子因一己私狠，教唆李氏谋反，搅得兖州九县生灵涂炭，幸得大师点化才摆脱魔障。弟子自知罪孽深重无话可说，唯盼早入地狱接受刑罚。”

言罢跪拜在地，化作一团灰尘消散在虚空之中。

………………

老僧待妖狐阴神完全消散，才对肖秉嘉说到：“老衲法号印空，此间留下的不过是一缕阴神。

老衲原是中州天龙寺法华院住持，当年天龙寺被剿，破寺之时老衲正在外地讲经说法，得知寺中遭此劫难，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隐姓埋名在此山中另建寺庙，意图为天龙寺延续香火。”

肖秉嘉坐在老僧面前，听着老僧讲道，默默点头。

他这几日在与众人闲聊中也曾听闻中州天龙寺的传闻，天龙寺乃是前朝大玄国的皇家寺庙，是一座千年古刹，占地万顷，鼎盛至极，寺中又有四百八十院，僧众逾十万人，平日念经礼佛，从不插手世俗之事，也不受世俗王朝约束，俨然是国中之国。

只可惜数十年前，受人举报天龙寺僧众秘密联络前朝余孽，意图谋反，招致朝廷围剿，千年古刹，万顷佛国付之一炬。

据说九山王一直想联络天龙寺遗僧，以壮声势，不想今日竟然在此见到，可惜九山王也已被剿灭。

“十年前，我下山游历，被朝廷的鹰犬打伤，坏了阴神根基，往后想尽办法补救，却也无济于事。

可惜我资质平平，没能参悟透天龙寺无上秘典《天衍经》，否则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昔日天龙寺收徒，要通过三道试炼，见金不取，见色不动，见诡不惊，才能入我天龙寺修行。

我知道自己回天乏术之后，便在这设了一道画壁，内里布置三道幻境，考验入画之人的心性，你能够通过考验说明你是心智坚定，一心向佛之人，可惜此间种种都是幻境，我无法在幻境中为你剃度受戒，不过佛法无边，不必拘泥形式，你出此幻境之后可以自行剃度。”

听到此处肖秉嘉暗自庆幸，还好不用当和尚，自己这一头秀发算是保住了。

老僧正色道：“今日老衲便将我天龙寺术法一道的无上密典《天衍经》传授于你。”说罢老僧右手剑指，一道金光从其指尖疾射而出，没入肖秉嘉眉心。

肖秉嘉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仿佛多了很多记忆。

老僧续道：“此术汇集我天龙寺历代高僧智慧之大成，悟性超人者可借此渡过雷霆之劫，不过此术需要观想佛陀法相长存于识海，非精通佛法之辈不能为之。你非我佛门中人，恐怕对佛法所知甚少，所以老衲又传了你一套《罗汉拳》，你可以先习武强身，待武艺略有小成，有了行走江湖的本钱，再寻机会钻研佛法修炼《般若经》。

《罗汉拳》出自我天龙寺另一部无上密典《龙象经》。《龙象经》记载武道修炼之法，与记载术法修炼之道的《天衍经》，具为我天龙寺诸多传承之中最高深精妙的两者。可惜老衲一心钻研佛法，对武道涉足不深，《龙象经》所载的《罗汉》《金刚》《龙象》三门武功，老衲只知其一，他日你修炼《天衍经》有成，希望你能再去将另外两门武功寻来，也算没有糟蹋了前人的心血。

老衲曾收养一名弃婴，法号玄真，没有俗家名字，只知道是一户姓徐的人家所弃，天龙寺覆灭之时，他在山下历练，应该也不曾遇害。老衲一生痴迷佛法，不喜收徒，除了你二人之外并无传授，他日你若有缘遇上这个师兄，可以请他指点你修行。

好了此间事了，老衲要步入轮回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老僧的身影渐渐虚化，最终消失不见了。

肖秉嘉心念老僧救命传法之恩，朝着印空禅师消失的方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出了画壁，正跪在壁画前，向着壁画上的老僧叩拜。而壁画上除了之前的内容又多了一群正在金银财宝间互相厮杀的官兵，几个和仙女一同宴饮谈笑的男子。仔细辨认不难看出正是和肖秉嘉之前一同进去的人。

此刻外面天色渐亮，破庙之中空空荡荡，唯有地上的一摊还未凉透的篝火告诉肖秉嘉之前的一切都不过是发生在一夜之间。

肖秉嘉担心再有官兵追来，不敢多做停留，离开破庙朝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