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村村委大院的简陋会议室里,唐沭带着有些看不懂的眼神看向张支:“张叔,你刚才不还说支持我的任何决定的吗?怎么帅不过三秒就变卦了?”
张国才没听明白唐沭的后一句话,不过大致意思他还是懂的,他当然也知道临阵倒戈转变态度不好,不过真要是将这件事闹到了派出所,不但老常头完了,整个合作社也都会受到影响。
“要不咱们还是内部处理吧,毕竟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咱新和村可就成笑话了。”
村支的提议得到了在场几位领导的附和,毕竟普通老百姓谁也不愿意跟公安打交道,警车一路响过来,整个村子的所有人都抬不起头。
唐维安轻咳了一声,难得在唐沭面前摆起了长辈的架子:“小沭啊,要不就先这么着吧,你现在也不算村里人,这事你就别参合了,至于合作社那边,咱们肯定给你一个交代,并且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唐沭当然明白二叔这么说的目的,他不愿意自己担这个责任,如果老常头因为进了派出所而最终想不开,唐沭就算是背上一条人命了。
“既然我二叔说了,我的户口不在新民村,我就不算村里人,那咱们做事也就不需要顾及什么老乡情面了。”
常大爷往八宝粥里放巴豆,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结果,对于合作社的影响还是巨大的,至少唐沭觉得集体制这种形式真的已经不适合当下的具体国情了。
“没有了这层关系,我就成了一个单纯的商人,商人唯利是图,我当然也不例外,这家合作社的所有投资都是我一个人出的,所以我有着绝对的管辖权,我打算改变利益分配方式,从现在起,社员不再享有每个月的分红,而是以多劳多得的方式获取工资,具体的薪资会以公告的形式通知大家,保证做到公开透明。”
在座的几个合作社干部面面相觑了一阵,似乎没有听明白唐沭话里的意思:“取消分红,领取工资,这有什么不同吗?”
合作社的管理制度本来就是社员通过劳动换取分红,那么工资和分红的区别在哪?不都是月底发出来的补贴吗?
“区别就是分红的多少是根据每个月合作社的盈利情况而定,而工资的多少是由我来决定。”
接下来,唐沭的决定让所有人都呆立当场。
“从现在开始,合作社正式更名为食品公司,没有社员,只有员工,而且人数有限,愿意来食品公司工作的,我热烈欢迎,如果觉得我做事霸道的,大不了我们将公司搬走,大家一拍两散。”
“当然了,你们可以合伙出钱把合作社给盘回去,新民村成了大股东,你们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区区一家食品公司,我还真没心思自己来,如果不是我二叔和表妹有心拉大家一把,你们以为愿意在这里浪费时间吗?”
唐沭的这些话说出来,整个会议室里的气氛直接降到了冰点。
在场的可都是唐沭的长辈,怎么听上去反倒是这小兔崽子在毫不客气地教训他们?
有人想要训斥两句唐沭没大没小,不过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先不说唐沭带着全村人搞蔬菜大棚让新民村一举甩掉了贫困帽子,并且成为了整个江城县的经济示范村,就说他在村里拉起的建筑队,在座的几位干部家里可都有亲戚跟着唐沭在南方干活。
新民村能有如今的风光,成为周边村落羡慕嫉妒的对象,说一句唐沭是居功至伟一点也不夸张,这时候他们还真不好对这小子翻脸。
唐沭的态度如此强硬,张国才肠子都快悔青了,他就不该在上午跟唐沭通电话的时候多这个嘴:“唐家小子,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了,什么叫不是村里人?当年你的老太爷跑来咱们这躲兵灾的时候,你们唐家就算在村子里安家落户了,你出去打听打听,咱村子周围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新民村出了你这么一个带领咱们发家致富的年轻人?这么干可就让村里的这些叔伯长辈们寒心了啊。”
张国才在奋力扭转局面,如果唐沭真的下了这个决定,全村人势必将矛头对准自己,合作社这段时间可都是赚钱的,而且接下来的订单也不少,这要是财路被断了,张国才就算是惹了众怒了。
唐沭并没有因为张支的劝说而放弃自己的决定:“我终于明白国家为什么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了,事实证明想要实现共产主义,现在根本就做不到,利益的不均衡注定了我们不能实行按需分配,所以我觉得还是跟着国家的政策走,一步一个脚印,不能冒进。”
新民村果蔬合作社的出现是蔬菜大棚获得成功之后的意外产物,正因为唐沭并没有打算用心去做,管理权都下放给了在座的几位村干部,这才最终形成了现在这个局面。不能说这样平均分配的制度不好,而是任何的制度都存在它的缺陷。
就拿老常头因为不满自己拿的分红太少而怒下巴豆这件事来说吧,如果按照户头来发放分红,因此不满的就是村里那些人丁兴旺的大户人家。
既然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那就索性一个都别想领取分红,合作社就此解散。
唐沭都已经把国家政策给搬出来了,大家还能说什么?购买各种机器设备的钱是他出的,能赚钱的商品八宝粥也是他的表妹研制出来的,村里人说是合作社社员,其实都是唐沭兄妹的打工仔,包括他们这些所谓的合作社领导在内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发言权。
算了,改制就改制吧,反正这小子不会一直待在村子里,到时候去求一求他二叔和表妹,想要官复原职每个月领取工资,问题还是不大的,毕竟这么大的食品公司,唐沭也需要熟悉流程的人来参与管理,只是从社员降到了员工,总会让大家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等到大家都垂头丧气地走出会议室,一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的方芷芯朝着唐沭炸了眨眼:“将所有的风险都扛到了自己的身上,却又不跟这些大爷们明说,这么做真的好吗?你以为他们会因此感激你?今晚之后不将你骂成白眼狼,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你也发现你的八宝粥在销售方面是存在问题和隐患的了?”
方芷芯皱着眉头:“虽说生产订单一直排到了下个月,但情况不是很好,过了春节之后,市面上的各种消费品似乎都进入了一个疲软期,很多东西都卖不动了,咱们的产品当然也不例外。”
唐沭淡淡一笑:“春节对于内地的老百姓而言意义的确重大,大家都觉得辛苦了一年,就是为了在这段时间内彻底放松的,或许其中也有些关于颜面的因素存在,用花钱如流水来形容这段时间内地的消费水平一点也不为过,但过了这段时间之后,大家又会立即过上节衣缩食的日子,市面上的消费品当然卖不动了。”
所以现实情况就是,合作社在过春节的时候的确凭借八宝粥的新鲜劲赚到了一笔钱,但过了这个时间段之后,能保持不赔钱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分红发放,唐沭取消社员制,明面上是在处理老常头的问题,其实也是代替所有社员承担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