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贵妃的车辇到了立政殿时,是杜尚宫带着宫婢迎住的,连赤芍白芍两个大宫婢都不见人影。
云贵妃已经没有上一次的气定神闲,脸色焦急不安:“杜尚宫,娘娘可在殿中?”
杜尚宫恭谨有礼:“贵妃娘娘来的不巧,吴医丞正在给娘娘问脉。”
云贵妃惊讶地看了一眼正殿,果然见两个小药童背着药箱立在殿门外,蹙眉试探地问道:“娘娘身子不是大好了?”
杜尚宫叹了口气:“吴医丞说这些年娘娘的身子都被掏空了,哪里是一时半会能够大好的,总要慢慢将养才好。”
云贵妃听得扶着宫婢的手紧了紧,又叹气连连:“我原是来替萱娘向怡宁赔个不是的,她一时糊涂,平日里又是我对她太过骄纵,才会闹出这样的事来。”
她说着眼眶微微泛红,用手绢点了点眼角,才又殷殷与杜尚宫道:“还是我没管束好萱娘,所以一听说这件事就急急赶过来给娘娘赔罪,之后必然要好好教导约束,再不敢让她闯祸。”
杜尚宫一直含着一缕恭敬的笑容听她说完,却是一脸惊讶:“贵妃娘娘这说的是……臣着实不知是何事呀。”
云贵妃愣了一下,先前的一脸愧疚都僵在脸上,呐呐道:“娘娘还不知道?怡宁她回来不曾来过吗?”
杜尚宫摇头:“小殿下回了宫便回了翠微殿,还不曾过来给娘娘请安。”
云贵妃一直皱着的眉头顿时松开了些,忙笑着道:“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想必怡宁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过来给娘娘问安,庆功宴的事还得求娘娘拿个主意,再就是替萱娘赔个不是。”
她看了看殿前的两个小药童:“既然娘娘在问脉,那我就明日再来。”
杜尚宫也不多话,笑着送了她到车辇前,屈膝行礼看着车辇走远,才慢慢敛了笑容,吩咐左右:“照着娘娘的吩咐,闭了殿门,谁来都只管照着这样说,娘娘谁也不见。”
第二次登翠微殿的门,高侍中笑得更是恭敬,李丽晗请了她起身赏了榻席,她都不敢坐下,连声道:“殿下在此,岂有臣的坐处,这是万万不敢的。”
李丽晗一张小脸煞白,穿着家常的半新不旧的小袄襦裙,坐在榻席上一双眼怯生生看着高侍中:“侍中来,可是贵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高侍中看着李丽晗那青涩胆怯的模样,心里顿时轻松了几分,笑着道:“贵妃娘娘让臣前来向殿下赔礼,先前在宁国公府,平乐公主殿下一时错手,险些伤了殿下,回了宫贵妃娘娘知道此事,已经让教引女史狠狠责罚了她,还命臣务必要前来替她向殿下赔个不是,求了殿下的原谅才可。”
李丽晗咬着唇,一副委屈至极却又有话不敢说出口的模样,好一会才挤出一句来:“她,她怎么不自己来?”
高侍中目光闪了闪,笑容不变,躬身回话:“平乐公主殿下已经被禁足在寒香殿里,贵妃娘娘罚了她抄女诫百遍,不抄完不得踏出殿门半步。”
李丽晗听她说着,却又低下头去不言不语,也不知道是什么神情,这让高侍中心中有些没有底,忙又笑道:“贵妃娘娘原想去给立政殿,亲自向皇后娘娘赔不是,只是不巧,听说皇后娘娘召了吴医丞问脉,怕让娘娘忧心不安,只好过些时日再去,才吩咐臣先来向殿下赔罪。”
听到皇后召了吴医丞问脉,榻席上一直低着头不开口的李丽晗才动了动,慢慢抬起头来,紧抿着嘴看着高侍中身后的几位婢女,她们手中都捧着箱匣。
高侍中眼前一亮,忙唤了她们上前来,打开箱匣:“这些是贵妃娘娘的一点心意,还请殿下务必要收下。”
箱笼里是新制的首饰和香囊荷包一些小玩意儿,虽然不算贵重,却很是新奇有趣,最是讨小女娘们喜欢。
李丽晗扫了一眼,隐下了嘴角一丝冷笑,却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许久才低低声道:“替我多谢贵妃娘娘。”
有了她这句话,高侍中如蒙大赦,顿时松了口气,连连笑着欠身:“殿下太过多礼了,贵妃娘娘先前便说小殿下性子温和宽厚,必然是不会与平乐公主殿下计较的。”
看着李丽晗脸上还是郁郁不乐的神情,却没有再多说什么,高侍中也不愿多留,屈膝告退,一刻不停地回延嘉殿回话去了。
等她离开,李丽晗脸上那郁愤的神色一扫而光,反倒是一片云淡风轻,信手从那几个箱笼里挑了墨玉百子莲襟步瞧了瞧,便丢在案几上,吩咐木香:“把这些分一分给云清殿、玉明殿都送些过去,记得要……”
木香笑着接了话:“要与她们好生说一说,这些都是贵妃娘娘让人送与殿下的。”
李丽晗也被她逗笑了,却是摇头:“不,是萱娘让人送给我的,我念着往日里姐妹交好,特意分给她们几样。”
木香点头,带着小宫婢捧着那几个箱笼就下去了。
丁香在一旁看着,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开口,屈膝道:“姚女史在殿外等着了。”
李丽晗这才坐直了身子:“请女史进来说话。”
姚女史进来,一点不敢拿大,恭敬行大礼拜下,李丽晗让丁香扶了她起来:“今日多谢女史救我。”
姚女史惶恐:“是臣失察,险些让殿下受伤。”
李丽晗轻笑一下:“你便是事先知道也无用,她是绝不肯罢休的。”
姚女史见她神情清冷,一双眼眸晶莹透亮,直视人心一般清澈,语气更是谨慎谦卑:“皇后娘娘吩咐臣在殿下身边,就是要保护殿下,辅助殿下,这是臣的本分,今日若是殿下受伤,臣罪不容赦。”
李丽晗笑了:“希望女史始终记得今日的话。”
姚女史心中一紧,忙俯身下去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