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采花寨那边的封禁还是继续吗？自从ADM公司停止收购咖啡豆之后，那边已经有人找过我几次了。”

作为老牌资本主义企业，ADM公司深知取舍的重要性，当得知沈氏贸易这边有高人指点，处于步步领先的时候，负责人威尔·道森就果断宣布停止收购，导致临城那边靠近野生咖啡树林的几个村寨全都乱成了一团。

虽然沈氏这边依旧在收购，但价格也迅速回到了最低谷，虽说只有两毛钱一斤，却总是家里的一笔进项，好歹聊胜于无，反正没有成本，这漫山遍野的红果子能卖钱总比烂在地里要好。

而令采花寨的山民们很不理解的是，收购点的工作人员都会多此一举，非要问清楚来卖豆子的是哪个村寨的，然后扔下一句：“采花寨的不收。”就直接将自己扔一边不管了。

“这事啊，你得问我妈，她什么时候消气了，什么时候再说。”

钟慧无语：“你们母子俩是约好的吗？居然给我相同的答复。”不过她也已经有了解决方案，先将沈氏贸易公司的负责人被推搡受伤这件事告知采花寨，说清楚为什么不收他们的豆子，再让沈秀玉亲自出面将禁令取消，这么处理的话，如果这个寨子的人懂得感恩戴德，以后肯定是沈氏贸易最忠诚的供货商。

九月中旬，服役三年的夏俊海光荣退伍。这对于他自己与夏家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一九八五年，边境的冲突依然在继续，能全须全尾地走下阵地，绝对算是上天的眷顾，而夏俊海更是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现在能活蹦乱跳地回家，就是一个奇迹。

可现在要自己脱下这身军装，他却是一万个不愿意，当过兵的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恋恋不舍，更何况现在正是需要他们这些有着战斗经验的老兵冲锋陷阵的时候，夏俊海认为他现在离开部队就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母亲明面上什么也没说，内心深处一直期盼着他回家，如果他这回申请留下而导致以后出了什么意外，宋月茹肯定会疯掉。

连长裘东升亲自为夏俊海和另外几名退伍老兵整理军容的同时，双手重重地拍在他们的肩膀上：“大家都不用这样，你们已经为国尽忠了。”

其实这几名战士的心里都很明白，他们都是在战场上受过重伤的，能够侥幸不死是幸运的，但以现在这副或残缺或留下后遗症的身体，就算留下也是部队的累赘，从前的那份骄傲不允许他们成为拖后退的废物。

“回去之后都要好好活着，争取活出个人样来，如果我们留下的这些人都战死了，还指望你们这些活着的来烈士陵园给我们扫个墓供个酒呢。”

或许裘东升的本意只是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有些沉闷的气氛，可这话一出，退伍仪式的现场更显压抑，有几个实在是忍不住的都在偷偷抹眼泪了。

“大男人婆婆妈妈的，还哭上了，丢不丢人？”裘东升也觉得自己不善言辞，战场上提升士气他倒是会，可面对现在这种情况，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自己的指导员也有伤在身正在医院里静养，这时候想要搭档过来救场也不可能。

万般无奈之下，裘东升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特地来接夏俊海回宁城的唐沭。

“你是大学生，懂的肯定比我们这些当兵的多，帮我劝劝这帮小兔崽子，一个好好的欢送会，可别搞得这么丧气。”

唐沭并不想出这个风头，可看到操场上的所有战士都顺着连长的视线看了过来，已经形成了骑虎难下的局面，这时候想要退缩那就让裘连长下不来台了。

来到列队的中央，唐沭轻咳了一声：“虽然没有当过兵，但大家的心情我还是能够理解的，军人的所求，是保家卫国，而我们的边境正在遭受战火的吞噬，这时候退伍，谁的心里都不痛快，可大家也别忘了，我们身上的每一块伤疤，都是为了祖国留下的，就算现在离开部队，我们同样可以昂首挺胸，对得起祖国和人民。因为这些伤痕，大家或许失去的对敌作战的能力，但我相信，在以后的生活中，在场的各位都是战无不胜的强者，无论岗位有多平凡，依旧可以为国奉献，这才是身为军人应该有的品质。”

唐沭话音刚落，裘东升带头鼓掌：“唐沭同志说的不错，这些是我刚刚想表达的意思。”

见大沉重的氛围有所缓和，唐沭继续鼓舞士气：“我突然想到一首歌，可能我有些五音不全，但我还是想唱出来给大家听听。”

在一片寂静之中，唐沭先是哼了几声找到调门，随后缓缓开口唱起来。

“在茫茫的人海里，我是哪一个，在奔腾的浪花里，我是哪一朵……”

唐沭确实不太会唱歌，这首曲子的调门并不算高，他唱到副歌的时候也险些破声，可在场的所有战士完全没有在意他唱的到底好不好听，因为他们都沉浸在了那有着切身体会的歌词里。

不需要你认识我，不渴望你知道我，我把青春融进，融进祖国的山河。

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祖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我。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直接唱出了他们的心声，也唱出了祖国给予他们的回报，他们前赴后继舍生忘死，为的不正是写进祖国的历史，不被世人遗忘么。

“唐沭同志说的没错，只要是在为共和国做出应有的奉献，我们将来在哪里在做什么又有什么区别。”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既然不能再为国家冲锋，那就回家给父母养老，不算丢人。”

“唐沭同志，你能不能教我们唱这首歌？”

这首歌的曲调并不复杂，歌词更是简单明了，唐沭只是领唱了两三遍，战士们就都能跟着哼唱出来，雄浑的大合唱在操场上响起，渐渐蔓延向整个军营，其他正在受训的队列全都靠了过来，跟着一起和声，那声音足以响彻云际，让祖国的山川河流为之震动。

随后，退伍老兵们都被带上了大红花，就与刚刚参军的时候一个样，两者的区别是来的时候兴高采烈，回去的时候却背负着淡淡的离愁。

根据部队的安排，这批因伤退伍的老兵会被统一送到昆城火车站，再各自乘坐火车返回家乡。夏俊海有家人专程来接，也就没有必要跟着大队一起走，两人收拾东西走出军营，来到金城县的招待所里住下，夏俊海站在房间里的阳台上盯着一个方向注视了很久，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面向唐沭：“姐夫，我能不能在离开云省之前去看一看严智勇？”

“当然可以。”刚刚在部队里，唐沭还在疑惑，为什么没有见到那名跟夏俊海一起被送往港岛接受治疗的战友，原来他在返回部队之后就申请提前退伍，去找那位同样是被地雷炸残的苗族小姑娘去了。

“没想到这小子也是个情种，不过他们两个人行动都不便，一起生活在深山里真的没问题吗？”

夏俊海皱眉：“这也是我所担心的问题，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所以才想着过去看看，不过那个村寨里县城太远了，我怕耽误你的行程，要不你就先回宁城，我一个人过去也行。”

“没事，我也想去确认一下小严同志的近况究竟怎么样，有能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帮一把。”至于学校那边，唐沭早就成了不怕开水烫的死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