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品慧难掩骄傲地站起邀功:“总经理,我说的没错吧!”
有了这次交谈,苏傲雪对自己的新作品信心倍增。她带着雀跃的心情回到公寓,准备和杜景堂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她希望她的出现是给他的生活添彩,而不是割裂他的过去和未来。她也希望他不会折断她翱翔的翅膀。
然而,踏进公寓大门,发觉大家今天看她的眼神很古怪。好像是第一天认识她这个人,时不时地还背着她窃窃私语、评头论足。
苏傲雪不安地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穿戴,又在脸上摸了好几个来回,生怕自己出了什么洋相而不自知。
揣着一脑门问号走到楼上,习惯性打开信箱,顺手把信差送来的几份晚报折在手里。
走到客厅,先把报纸展平放下。这一开,却看见了让她愕然的大标题——知名女编剧为成名不惜抛弃糟糠之夫,辗转搭上豪门阔少终圆电影梦!
配图是苏傲雪此前专门给报社拍的个人写真。几天前留下这个形象,是因为她的编剧事业取得了傲人的成就。而此刻,她自信昂扬的笑脸贴在报上,却是在向人们揭露——就是这个女人,这个为了成名不惜背叛丈夫的水性杨花的女人!
可是,明明她才是先被算计、先受伤害的那一方呀!
苏傲雪脑袋像炸开了一般,爆裂着生疼。她失去了理智,只凭本能去抓听筒。她要给报社打电话,她要控诉这篇报道全是胡说!
可是,她究竟应该怎么向外澄清呢?
去告诉他们,自己曾被李海存带去交际场中,任由男人们的脏手碰她、摸她?还是要告诉他们,她被男人标过价的,一个晚上五十块?
那些原以为遥远的、一去不复返的屈辱,再一次塞满了她整个身体,抽干她的意识。她颓唐地丢下听筒,瘫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抱着头。直到脚下的地毯都看不清了,她才发现自己的眼泪都快哭干了。
她没有力气去分析,为什么会有这样颠倒是非的章,为什么昨天是赵广,今天就轮到了她……
成名好难、好累,而成名之后,迎接她的也不是更高的台阶、更好的风景,更不是受世人的仰望和艳羡。
她想起了公寓里的人看自己的眼神,现在终于后知后觉地理解了那些人的眼神。他们在议论凭什么一个籍籍无名的丫头片子能成功,果然是因为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怎么会轮到她一步登天呢?
报上公开的曲解、谩骂,是苏傲雪没有经历过,更没有心理准备要去承受的。她既愤怒也害怕,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她连在自己的家里,这个明明是最安全的地方,都不敢乱走一步路。
这时,电话铃响了。
苏傲雪懵着眼抬头,天已经暗下来了,可是杜景堂还没回来。是不是他打来的电话,难道今天这种日子他还要加班吗?
不行,不可以!就算他回到家,继续用冷淡的态度对她,也比丢她一个人面对这份报纸强了不止百倍、千倍呀!
想到这里,苏傲雪摸黑抓起了电话,里头传来的却是一道陌生的声音。
“苏编剧,听说你有过一段婚姻,在还没离婚的时候就整夜不归和许多男人厮混,这是真的……”
苏傲雪根本没法子忍到那头说完,就惊恐地尖叫一声。手一松,电话就掉在了地上。
然而,那头的记者对她的失控,似乎感到很兴奋,以挑衅的口吻揣测道:“苏编剧,你作为一名新女性,出来谋事不靠能力而靠色相,你的那些剧本真是你写的吗?”
“怎么不是我写的,你凭什么这么猜?”苏傲雪气得差点晕厥,耳边嗡嗡地一阵乱响,举着电话机,对那头声嘶力竭地问道。
电话那边则传来一阵大笑声:“果然,是被我说中了,所以你才这么气急败坏吧!”
苏傲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堵得她一个字说不出来。她只好发狠地把插销拔了,然后把茶几上那堆报纸乱撕乱扔,最后缩在沙发角上继续淌眼抹泪。
她耳边反复响起刚才那通电话,那个人说的都是什么话?说她没离婚的时候……和许多男人?她和许多男人?那是报上写的吗?她气愤、她不平,但她不敢开灯,不敢拿起报纸看第二遍,她不想知道那上面究竟把她写成了什么样子。
现在,她只想知道杜景堂为什么还不回来?这么大、这么空的家,她一个人是实在熬不住,她想扑进他怀里诉说委屈。可是转念一想,他还生着自己的气呢。杜景堂会不会一个晚上都不回来,会不会就生气丢下她了……
苏傲被自己吓得一凛,整个人蜷缩着。冰冷的手搓了双臂许久,却换不来半分温度。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公寓门几乎是被撞开的。
苏傲雪在黑暗里瑟缩了太久,楼道里暖黄的灯光钻进她眼里,竟然有几分刺眼,晃得她下意识抬手一挡。
借月光看见一道人影走向电灯开关的位置,苏傲雪在黑暗中忽然惊叫起来:“别开灯!先别……”
那份报纸就在她脚边,她不要有光亮,不要看到那些刺眼的谎话!
杜景堂站在那里先是愣住,跟着凭记忆走到沙发前。此刻的苏傲雪缩成一个球,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猫,躲在角落里呜咽着。
苏傲雪觉得自己上下眼皮都火辣辣地疼,那种疼一直连着心头的肉,每一次呼吸都是濒死的感受。
黑暗中,她完全看不清杜景堂的表情,只知道他站了过来,但没有任何的动作。
为什么她在最无助的时候,最爱的人近在咫尺,她却不敢投进那个怀抱,不敢诉说她的委屈,甚至不敢开口说一句别生气了、更别离开我、我需要你……
杜景堂静默地站了许久,在等她抽噎的气息逐渐平息。然后,蹲下身,借浅淡的月光去仰看她憔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