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家旺尚在梦中,忽然觉得有人在拉自己,睁眼一看,常志捷正站在床头,一脸严肃道:“赶紧起床,卯时已到,掌门都已经到了。昨晚不是叮嘱过你吗!”
陈家旺一个激灵,赶紧下床随常志捷走出门外。练武场上,秦敬泉一身裋褐窄袖站在场中,齐友礼、姚善瑞等一众弟子门人也都已到了。
秦敬泉见队伍中还缺周心勤,正要开口询问,周心勤匆匆从自己房间跑了出来。他见师父已到,低头垂目,不敢看秦敬泉,匆匆站到队列中。
秦敬泉脸色一沉,眉毛立起,长髯飘动,似是十分生气,众弟子都不敢开口。
过了半晌,秦敬泉方咳嗽一声,缓缓道:“功法心得,十年寒暑不见得有所长进。唯有勤学不辍,经年累月之下,方有希望一窥方略,”说到此处,瞟了一眼陈家旺和周心勤道:“常志捷和齐友礼受伤之后犹未痊愈,但心志坚定,身体稍一康复,即不畏艰难,晨练晚学。凡我霹雳堂弟子,都要以此为准!”
他夸奖常志捷等人,实则点醒周心勤和陈家旺,二人都低头不语,陈家旺更是心中惭愧,自责不已。
秦敬泉又指点了一番本门武功的修炼诀窍,让众弟子自行练习揣摩,然后将陈家旺喊到一边。
第一次学艺就迟到,陈家旺满面通红、自责不已,主动请掌门责罚。
秦敬泉见他确实出乎真心,道:“你能知过即改,这是好事。为师希望日后你能像今天这样,始终一片赤忱,有如初心”。陈家旺拼命点头。
秦敬泉又简单问了他之前的经历,陈家旺如实回答。秦敬泉道:“你以前没学过武,一点基础也没有,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一张白纸,不受干扰,几位师父都是武林大家,有他们的教导,你一开始就起点高。坏事是没有经验,要赶上你几位师兄,得加倍辛苦。况且以你这样的年纪才开始学武,年龄有点大,要有大成,非得有大毅力不可。你初来时,我曾犹豫,当时不收你,也有这个原因。”
陈家旺语气坚定,道:“师父,我不怕吃苦,一定谨尊师父教导。”
秦敬泉微微笑道:“学有所成,除勤学苦练之外,还得看资质天赋,不过意志坚定,刻苦勤奋是最重要条件。嗯,你既然已入本帮,不可不知本帮传承由来”。当下将霹雳堂的典故、传承一一相告。
霹雳堂的开山祖师是“止止上人”,原系武当道家弟子,后来还俗入世,五十岁时创立了霹雳堂,至今已有二百多年。
止止上人不仅武功卓绝,更有独到的炼制火药法门。炼制火药时,他辅以上乘内力心法,手上的劲力虚实相间、收控自如,因而研磨出来的火药颗粒细而不散、聚而不结,酥而不化,制成的火药比普通火药威力大增数倍不止。
时江湖多宵小,霹雳堂既练武又制火药,既防身又经商,门派逐渐兴盛,门下弟子兼修武功、火药也成了霹雳堂的传统和特色。时至今日,霹雳堂既是江湖门派,也行商一方。
此后,历代掌门、师祖对外交流探讨,互通有无,去芜存菁,于武功、火药二道越加精进。譬如翟敬承与四川唐门交往,就学得暗器和毒药的法门。
传承至今,霹雳堂内功心法以修炼武当内家心法为主。盖因霹雳堂以火药起家,火药性爆,敏感易炸,武当心法脱胎于道家的“炼丹、炼性、炼心”,而久远之时,火药制作最早是从道家炼丹术中所化而成,二者大有渊源。武当内家心法的柔、静等要旨正可化去火药猛爆之性,于提高火药研制的安全性大有裨益。
霹雳堂外家功夫却因人、因材施教,师父擅长什么就教什么,徒弟再选择一种或数种与自己契合的功夫练习。如常志捷天生力大,练的是少林金刚手,而齐友礼精于擒拿,姚善瑞则专练腿法。
陈家旺听得目眩神摇,向往不已。
秦敬泉看他认真倾听、兴趣盎然,道:“今天我先将内功心法传授于你。俗语云: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内家气息绵延运转,生生不息,是人体之根本,你要牢记勤练,争取早日入门。”
当下把天地分乾坤、乾坤生二仪、脏腑分阴阳、阴阳化五行的道理细细论述,又传授了呼吸运气的法门和口诀。
陈家旺似懂非懂,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秦敬泉有事要出门,让他先行熟记。
武当心法诘屈聱牙,对初学者来说更是深奥难懂。陈家旺强令自己反复背诵,可过了一段时间又有遗忘,绞尽脑汁才记住前面十之四、五的内容。
他口中念念有词,正在紧张的记忆之时,忽然身后有人道:“哪里来的寒酸小子?难道这就是师父新收的门人?”
旁边有人跟着哄笑,陈家旺转身看去,说话之人二十岁左右,皮肤还算白净,神情却浮躁轻狂。虽然和别人一样穿着短褐窄袖练功服,可他这身服装用料考究,提肩收腰,裁剪合身,明显是特别定制的。
这人见陈家旺转身看他,傲然道:“你是新来的的吧?府上没有不认识我梅某人的。”他说着话却抬眼向天,也不正眼看陈家旺,神情态度十分自大傲慢。
陈家旺见这人一副惫懒神态,正思索该如何应付,一旁姚善瑞道:“梅天辰,这是新来的陈家旺、陈师弟。他年龄还小,之前没练过武,你们多多亲近熟络。”
梅天辰拖长口音,道:“尊…姚师兄…之命,梅某和小陈师弟亲近亲近”,走上来,伸手握住陈家旺右手。
他本就是小霸王一般的脾气,见陈家旺居然没先来主动见礼,心里有气,手上运劲,陈家旺顿时觉得被握住的手如同被铁箍紧紧钳住,当即疼的满面涨红。
梅天辰拉住陈家旺手不松,来回晃动,显得异常亲切。忽见陈家旺衣服破旧,右肩下有一道小裂口,他左手拍拍陈家旺肩头,趁机小指勾住裂口往下一划,“刺啦”一声撕开一个大口子。一阵风吹过,半截衣襟松松垮垮塌了下来。
梅天辰佯装惊慌,叫道:“对不住,没想到你这件衣服这么旧了。还好这件衣服不值钱,我还赔得起。”
陈家旺站立当地,听到旁人起哄大笑,竟不知如何开口,只觉得喉头有些哽咽,鼻子中酸酸的。他知道梅天辰欺负自己取乐,不愿他再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侧身低下头,强自忍住。
忽然身旁传来常志捷浑厚的嗓音道:“梅天辰,今天的功课已经练完了?前二天掌门新传了几招掌法,看你现在闲着没事,我传授给你如何?” 常志捷为人刚正、武功扎实,梅天辰有些怕他,声音低了下来,堆了个笑脸道:“不敢有劳大师兄传授武功,万一不小心受你一掌可就惨了。刚才事情纯属玩笑,师弟的衣服我赔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