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李丽晗,白芍忍不住心疼,咬了咬唇低声道:“殿下委屈了,娘娘已经知道了。”
李丽晗抬起红肿的眼,又怯怯垂下去:“是我的不是,让阿娘担心了。”
白芍心里叹气,引着李丽晗进了内殿。
太子妃已经在内殿坐着了,陪着皇后说着话。
皇后这一日却是与平常有些不同,虽然依旧是家常的衣裙,却是绾着盘桓髻,还簪着几支白玉丹凤钗,虽没有按品大妆起来,脸上却也上了胭脂,有了些血色,正含笑与太子妃说着话。
见着李丽晗进来,皇后一眼便望见了她有些红肿的眼,不由地蹙了蹙眉,唤她:“来我这里坐,让人给你做了杏仁酪,秋凉了,趁热吃一盏去去寒气。”
李丽晗给太子妃见了礼,咬着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下:“是我起晚了……”
皇后自然也是听说了纸鸢的事,目光沉了沉,又笑着与太子妃道:“你与阿晗少见,她平日在我这里放肆惯了,你见笑了。”
太子妃不曾想到平日里为圣人不喜在宫中也默默无闻的李丽晗,在立政殿却是如此从容自在,可见皇后对李丽晗真的是爱若珠宝,她忙堆满了笑,与李丽晗道:“怡宁倒是不大在宫中走动,日后多往东宫去,我也喜欢与你们这些小娘子说话呢。”
李丽晗低声应着是,便不再开口,坐在一旁小口吃着杏仁酪,听着皇后与太子妃说话。
“……你也该劝着元郎宽宽心,圣人膝下有子十余人,个个都是年轻有为,也是个个都得圣人的夸赞,这是大唐的福祉,他身为太子更当勤勉公廉,才是众人的楷模。”
太子妃莫氏已经有孕六月余,小腹微微隆起,脸上却满是焦急忧虑:“娘娘说的是,我也是这样劝太子殿下,只是殿下他……觉得自己身为太子,却不能多为圣人分忧,又担心娘娘的身子,所以才日夜焦虑,惶惶不安。”
皇后轻叹口气,看着太子妃吞吞吐吐地说着,好一会才道:“你回去与元郎说,元郎自幼便深得太上与圣人的爱重,八岁即为太子,入主东宫多年,圣人对他更是百般倚重,前些时日不是还令他听讼决断,他如何还能再担心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太子妃欲要再说几句,却又听皇后道:“你还怀着身子,这些是政事,你也不用太过操心了,还是安心养胎,给圣人和我生个小皇孙最要紧。”
太子妃只得应着,只能把接下来的话吞下去,又陪着皇后说起了家常,好一会皇后要用汤药了,她才起身告退。
太子妃走后,皇后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汤药,重重一叹:“看来这宫里又要不得安生了。”
杜尚宫垂手在一旁,忐忑地道:“只是这些年宫中清明,不似太上时后宫那般争宠不休纷争不止。”
李丽晗还在旁边,但她终究只是个还年幼的孩子,皇后也不再避着她,摇头苦笑:“何曾安宁过,不过都是面上守着本分罢了。”
杜尚宫在皇后身边多年,不比旁人,说话也不似白芍赤芍那边拘着,她低声道:“方才臣见太子妃欲言又止,只怕原本还有话要说。”
皇后淡淡道:“我知道,所以我不让她说下去。”
“元郎和伯雍都是我的孩子,我也不想厚此薄彼,却也不能坏了君臣纲常,东宫盼着我能护着太子,越王府又何尝不想让我在圣人面前说几句,可我不止是他们的阿娘,还是大周皇后。”
皇后苦笑,摇头。
一旁的李丽晗已经将一碗杏仁酪吃完了,真是甜,她已经习惯了清淡寡薄的白粥小菜,倒有些不惯这样香甜绵软的吃食了。
她仰起脸来,看着皇后:“阿娘,昨日听阿瑶说,过几日卫国公要回朝,圣人要摆下庆功宴呢。”
她偏着头带着憧憬:“也不知道那突厥人长得什么模样,可是也像中土人氏一般,可是听她们说,那些人长得野蛮不训,全然没有半点礼仪教化。”
皇后拿了手绢替她擦了擦嘴,淡淡笑着:“阿晗想去瞧瞧?”
李丽晗一愣,怔怔瞪大眼看着皇后:“阿娘,我能去吗?可是……”
可是自打李丽晗出生,这些年来从未在宫宴上露过脸,宫外甚至对这位嫡公主早已淡忘了。
看着李丽晗带着期盼更多却是不敢相信的样子,皇后与杜尚宫几人都觉得心酸,她可是堂堂大周嫡公主,原本应该万千宠爱受万人敬仰,可现在竟然连这样小小的心愿都不能有,只能默默活在宫中,受了欺辱也只能忍气吞声,一个人躲在殿中哭一整夜。
皇后心里的酸楚已经无法抑制,她伸手拉过李丽晗,抚了抚她光洁的脸颊:“能,一定能。”
坐着肩舆的太子妃忧色不减,目光沉沉看着一路行来的殿阁宫墙,一旁跟着的东宫司则韩氏见她神情恍惚,忧心忡忡的模样,走近肩舆低声道:“太子妃殿下,方才延嘉殿召了越王府教引女史入宫了。”
太子妃一怔之下,脸色旋即更是难看,手紧紧握着肩舆的雕花扶手:“云贵妃如今掌着六宫,连她都要过问越王府的事,圣人更是赐扬州、越州二十二州与他作为封地,太子殿下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韩司则听她如此说,忙忙摒退了左右,自己上前在肩舆急切地道:“殿下,这里是内宫,有什么回了东宫再商议不迟。”
太子妃扶着自己的腹部,咬了咬牙:“让人送了那一匣子合浦珍珠去秘丞府上,递句话过去,过几日就是宁国公夫人的寿宴了,那一匣子珍珠算是我一点心意。”
韩司则吓了一跳:“殿下,皇后娘娘可是严命……”
太子妃脸色冰冷,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句:“难道要我看着东宫倾覆,他人入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