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珊瑚的脸色再也没能恢复过来,她虽然聪慧,却也不过是年轻的小娘子,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件事宣扬出去怕是不好,心里忐忑不安,连说话也不像之前那样轻柔得体了,难免有些失态。
李丽晗看了她一眼,淡淡转过脸去,与兴冲冲换了衣裙回来的张柏娘说起话来。
但她知道,廖珊瑚只怕再也不能像前世一样嫁进越王府为王妃了,甚至恐怕日后想要在长安选一门合适的亲事都难。
至贵的命数,又是凤穿牡丹的玉佩,这暗示着什么不难想到,可是如今东宫已经有了太子妃,她与那母仪天下的凤位并无关系,若是谁娶了她,岂不是要被扣上图谋不轨的罪名,不要说越王,就算是寻常贵府也不敢再提亲了。
这个道理廖珊瑚不懂,但别人会懂。
所以临阳长公主与杜尚宫齐女史几人对廖珊瑚也失去了兴趣,索性问起别的娘子来。
只可惜宁国公夫人为了自己的盘算,安排下场击鞠的娘子们没有几个出挑的,都是寻常侯府伯府的娘子,模样品性都比不得上官瑾,廖珊瑚也是因为碍着江陵侯府的面子才不得不答应让她下场的,现在便只剩下上官瑾了。
宁国公夫人一时欢喜起来,笑着推了女儿上前:“还不快来给长公主殿下见礼。”
上官瑾咬着唇低着头挪着步子上前来,抬头时眼中满是不甘与委屈,偏偏只能照着她阿娘的意思行了礼,在李丽晗身边坐下,但始终不肯抬头。
这分明是知道宁国公夫人的意思,心里却是不愿意的。
李丽晗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吃了一口茶汤,却不知道这到底是宁国公夫人的打算,还是宁国公府的打算,这里面的差距可是天壤之别。
还有她的皇姐太康公主李丽蓉,她也是这样打算的?想让宁国公府与宫中亲上加亲,让上官瑾嫁去王府,而且是越王府?
不会是吴王,因为吴王不过是贤妃所出,与太子、越王身份差上许多,且不及越王那样得圣人看重,不过是勇猛有余,智谋不足,宁国公府若是将上官瑾嫁给吴王,毫无益处,反倒多出累赘来,他们不会做这样的打算。
而以宁国公府的权势原本不必攀附皇族了,他们已经是外戚之中的权贵,除非是有更多值得这样做的。
比如……越王的前程!
李丽晗心头一跳,脸色微变,将手里的茶瓯放下了,才慢慢想着,越发觉得这里面曲折,宁国公府是国舅府,宁国公也是太子与越王的舅舅,他不该偏帮一个才是,便是太子登基他的地位也不会动摇呀。
或许是宁国公府不肯委屈上官瑾嫁给寻常人家,觉着只有王妃的身份才能配得上呢,这倒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上官瑾是宁国公府唯一的嫡女。
她兜兜转转想到这里才慢慢将那一口气松了下来,终究是她想偏差了,当年越王娶的可不是上官瑾,而是廖氏。
击鞠散了之后,宴席摆在了庄子上的金谷园里,并不像是宫宴里那样拘束地坐在厅堂中,而是将榻席一张张摆开在花池边,池中兰花开得雅致动人,倒真有些人墨客相会的意趣。
临阳长公主也不愿意拘着众人说话,只是将榻席与杜尚宫几人放在一处,与她们闲聊着,李丽晗几个年纪相当往日也相熟的娘子们也便命人将榻席凑在一处,几人说笑着好不热闹,别的郎君娘子也自然是各寻各的伴当,或三三两两在一处举杯畅饮,或是私下里说着体己话,都是自由自在的模样。
李丽敬三句话不离先前那局击鞠,见廖珊瑚这会子郁郁不乐,便笑着拉着张柏娘问个不停,又是问随谁学的骑术,又是问下过几次场,那一脸的艳羡已经藏都藏不住,好在张柏娘性子好,也喜欢有人问她这个,两人叽叽咕咕你一句我一句说着。
李丽晗对击鞠不大懂,只会凑着看个热闹,也就笑笑听她们说,但她身边的上官瑾脸色白得吓人,一双眼暗沉沉没有半点光泽,只是愣愣望着案几上的茶汤一动不动,看起来跟先前那活泼要强的性子大是不一样。
李丽晗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轻轻拉拉她衣袖,低声道:“你这是怎么了,仔细教人看见了说出什么来。”
她虽然如今是公主的身份,便是再不得宠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可她也还记得嫁去安国公府后出去应酬时,那群人当着她面笑脸迎人,走开三两步便肆无忌惮说她各种不是的感觉,那可真是不好受,偏偏还无法辩解,好好一个人的名声就是这样被败坏了。
上官瑾抬起眼看着她,翕动着嘴唇,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有一句:“你可能帮我想想法子?”
李丽晗不想她说出这个来,唬了一跳,看看李丽敬与张柏娘两个不知事的还在说着击鞠,便拉了上官瑾起来,借口四下散散,带着她离开宴席,往金谷园花池后不远处的凉亭去了。
在凉亭里坐下,李丽晗吩咐地锦带着小宫婢在外边看着,自己才压低声音与上官瑾道:“你究竟是怎么了,今日瞧见你就觉着有些不对劲。”
上官瑾看着她,心中挣扎许久,若是真论起来,她是不愿意与李丽晗说的,她心里一直对李丽晗有些计较,想着皇后就是因为李丽晗才会成了现在这样,她不愿意与李丽晗太过亲近,可是如今除了李丽晗,她还能与谁说?
她可不相信往日里与她亲亲热热的侯玉珠、李如歆她们会真心替她想法子,何况这些话是绝不能与她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