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整个日军阵地一片安静:河合自一大佐亲自拿着一个钢制饭盒,让司务长帮自己舀了半缸子稀粥,稀溜吸了一口,高呼道:“啊,里面加了盐巴吧?真是美味的很啊!”
这是什么样的稀粥,叫做淘米水恐怕更贴切些。尽管司务长已经把勺子兜底搅了好几圈,可联队长饭盒里的米粒还是只有屈指可数的十几颗。真正的是“一吹三道浪,一吸一条沟”的薄米水而已。喝下去都不用到半夜,撒泡尿就能饿的肚子咕咕叫了!
可河合自一大佐作秀的还是非常成功,有了他和大小官佐们的榜样,士兵马鹿们也都默默接受了,还丝毫没有怨言。三两口喝完了稀粥,各自聚拢到帐篷里,合衣靠在一处扎堆取暖苦捱寒意——近一周的砍伐,摇旗岭上连树木都被砍光了,这样下去不用支那军进攻,天气就把22联队给收拾了!君不见,卫生所里生病的士兵已经多达好几百,药品都消耗空了!
夺取了第一道战线,日军的前沿就已经深入到了正面和东西山头两边的合围中。22联队为了保证主攻方向的力量,东西两边只各派了一个中队警戒。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这两个中队可是紧张的很,深怕两边的支那军下山侧击。然而,一直到日军拿下第一道战线,也没有等来两侧的夹击,让日军各部都松了一大口气。
“大队长,士兵们已经冷的受不了了,我请求让他们去两边山上打柴生火。请您批准。”东山头警戒的中队长把电话打到了大队部,这个不安份的家伙倒是很爱惜他的士兵,不惜挨骂也要为部下请示命令。
大队长有心不准,可看看大队部里冻的缩猴猴的参谋们,他就软了口气——毕竟大队部还是在帐篷里,野战部队那可是蹲守在冰天雪地的寒风里的,那份遭罪可不是人受的,尽管他们晚饭每人多了一个冷饭团,可管不了一时三刻呀!所以大队长的回令是,砍伐树木尽量控制规模,尽量不要刺激到两边的支那军,毕竟人家在战斗那么激烈的时候都没有动手参战,可不能轻易把他们刺激到参战。
于是,一行三十多的小队鬼子悄悄的爬上了山,在两挺轻机枪的保护下,叮叮咚咚的开始了伐木。鬼子们不紧张吗?当然紧张,散出警戒的一个班,都瞪大了眼睛,全力打探,深怕遭到支那军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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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伐树木,这么大动静,又是夜深人静的夜晚,山上守军是不可能不知道的。要知道,从鬼子攻击第一道防线前,山上贺家的部队就紧张万分的展开了防御,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的紧盯着山下鬼子的动静呢!
“什么?鬼子上山了?!”鬼子上山的时候,贺家一大家子都还没睡,刚吃了晚饭聚在一起喝茶。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一下子震惊了贺家老小——小鬼子这深更半夜的是要玩儿偷袭呢?!
“娘那个逼的,欺人太甚了!俺去带人把狗日的打下去,断了他小日本子的鬼心思!”贺大信到底还是年轻,一下子跳起来拿起配枪喊道。
“小五,这黑灯瞎火的,你先消停着。”贺大侉子白了这老儿子一眼,阻止道。夜间作战,最是凶险,他贺家可不想看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
“黑灯瞎火?”咋着牙花子的老大贺大仁回味了一句老爷子的话语,反问道:“爹,您说日本人为啥非要熬到着深更半夜的来上山啊?莫非他们长了夜眼?”这个时代的人,由于饮食习惯的原因,缺乏维生素A,大多都有夜盲症,也就是到了晚上就看不见东西,俗称“乌鸡眼、假马瞎”。日军相对要好的多,但夜间也是受影响的。故此,交战双方一般都不会大打夜战(偷袭除外),毕竟黑夜里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不好掌控局势。
“兴许是想搞偷袭吧!反正是来者不善,俺们不能等闲视之!”搭话的是贺家带兵的第一战将贺大义,他要比小五稳重得多,给出的对策是:“严密观察,静观其变;严阵以待,遇袭坚决打回去!”
“嗯,偷袭,似乎有些道理。”贺大仁沉吟了一下,“不过只上来了一个小队的鬼子,即便偷袭成功,也翻不起大浪吧!”他贺家现在在山上可是足足近四千兵马,封锁线就拉了三条,对付区区的三十多个鬼子,撒尿也把他们淹死了啊!
这边贺家尚未讨论出应对的结果,那边后续的情报就送上来了:鬼子就在山脚停下了,听动静好像是在砍伐树木。
“砍伐树木?”贺家一屋子人物集体呆了一呆:小鬼子连夜的行动居然是为了砍伐树木?这是想闹哪样啊?!
“爹,打不打啊?就三十多鬼子,要不俺们弄了他?”贺大信扭扭身子,好像有虫子叮咬他,颇为沉不住气地说道。
“弄他?你觉着自个儿比林三还强些?”贺大侉子摸摸胡子,白了这个莽撞小子一眼,“林三修了那么多地堡子呢,还不是被日本人轰平了!鬼子的目标不是俺们家,你不要惹事把鬼子招来!”
“是这么个道理,鬼子真要对付俺们,他就该先攻打东西山头才对。”贺大仁到底是豫北守备纵队的参谋长,这点眼界常识还是有的,按照常规,日军就该先行剪除林三支队的两翼帮手,反过来对中路形成半包围,这仗打起来就事半功倍了。现在人家选择了中路突破,就是压根没管自己家。这样确实像老爹说的,不可自行去招惹才对。
“呃——,这个,俺们就不管了吗?!真是他娘的......憋的人手痒啊!”贺大信撇撇嘴,一腔热血被父兄压制,让他很不得劲!
“五儿啊,你那个......婆娘怎么说的?”默默抽了半袋烟,贺大侉子突然朝趴在桌子上摆弄手枪的贺大信问道。
“哪个婆娘?噢,你是说......小秋啊?”贺大信翻翻眼,没好气的嘟囔道:“你们不是说要长个心眼,不让带上山嘛!都在临河沿呢。咋啦?”
贺大信当初收拢的荷花一帮日本女特务,后来就留下了个秋原下女带着什么破“复兴剧社”潜伏在贺家。当然以贺大侉子和贺大信的老谋深算,自然不会让她们探了底去,远远的将她们安置在了临河沿镇老家,算是埋下了一根线索。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日军敢于长驱直入,直奔困龙峪,就是那些女特务拿捏准了贺家不敢也不愿动手的缘故!
“爹,您的意思——,这不大妥吧!”贺大仁当然听明白了他爹的心思,可自己家毕竟是属于国.军系统,这要是露了馅,可不是玩的!
“哼哼,老大,你别看顶着个参谋长的名头,可俺家才得了多少实惠?连三鹞子那个穷棒子怂都混的比俺们强。我呸!不就是仗着婆娘卖批给姓赵的吗?!”贺大侉子说到这事儿就有气,再次数落道:“这次他们大发国难财,可有俺家的份?!人不仁,俺就敢不义!”
“可是——,这事真的......唉!”贺大仁没法辩解了,自己内心又何尝不觉得姓赵的那帮人过份了呢!
“多个朋友多条路!俺们这次可算是雪中送炭,他们会感恩的!”贺大侉子显然是考虑好了,“这事俺们不要出头,让大成子带几个人悄悄去办。这样,即便是暴露了,也不关俺们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