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佐拉机场。候机室。
尽管昨晚是意义重大的颁奖典礼,该赶的日程还是要赶。归国的航班在当地时间下午两点,秦绝今早醒来后就趁剩下这些空档出门购买了许多纪念品,顺便在收拾行李时带走些许维纳佐拉国际电影节官方赠送的周边。
不得不说,饶是龙洲和奥奈利亚有时差,秦绝的手机也没能避免断断续续被道贺消息塞爆的命运。
一觉睡醒,曾经因表面应酬添加的好友、娱习一班全员以及岑易蒋舒明等人成功让她飞讯左下角涌出了99+的鲜红气泡, 带来幸福的社交困扰,顺便也提醒了秦绝给大家带伴手礼的事。
“都到齐了?”
回程的机票依旧由贺栩统一安排,不知是不是想借机帮秦绝涨涨下属的忠诚度,老爷子非常大方地给沈珍珍等人也购置了头等舱座位,此时秦绝就在惯例数人头,免得自家妆造团队有谁被落下。
“到齐嘞, 行李也都办完托运手续了!”施梦笑嘻嘻地报告。
秦绝微一颔首, 带她们到候机室内某处被磨砂玻璃隔断围起来的隔间落座。
离登机还有三小时左右,贺栩他们各有各的社交圈, 加上颁奖典礼刚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秦绝那样说深度睡眠就深度睡眠,没休息好的大有人在,是以今日大家都很默契地相互避开,碰了个头之后就各自休憩去了,秦绝没想打扰老爷子,便直接和沈珍珍等人呆在一起。
打开手机,起床后看到的99+着实印象深刻,贴心如岑易、林柔等人尚且会在末尾留一句“知道你一定很忙,不用回复啦”,却也有许多来自其他人的祝贺信息没办法无视,以至于秦绝当时感谢归感谢,但不可避免地心生惰意,拖延到现在才从头查看起聊天窗口。
那些与自己并不熟,只是趁机拉关系套近乎的消息已经被森染提前筛选过,可以直接置之不理。秦绝先点开娱习一班的两个群聊, 有曾欣慧琴、朱子疏几位前辈在的那个群里是曲楠带头发了恭喜的口令红包, 翻看下来一溜儿的吉祥话,接着又见林宇钦和岳扬出现,前者调侃“这下我们小秦影帝得发个大红包了呀”,后者则道了句“好样的”,玩笑般问秦绝要起免费的《白昼之雨》电影票。
秦绝不由失笑,二话不说发了个大额红包,题头写的是“感谢大家,请老师同学们看电影”,随后又转去隔壁闲聊群把聊天记录爬完,爬到最新就看见化妆师邬盎和录音师杨冬在现场揶揄“有些班长发完红包就潜水”,遂含着笑意在表情收藏里翻了翻,找出一张“慈祥目光jpg”回过去,与忙里偷闲的那两人随意聊了几句。
不多时,秦绝退出群聊界面,一条条查看私聊消息,挨个回复。
她记性好,又有森染帮着筛查,一路看下来连《白昼之雨》拍摄时在剧组里认识的小工都没遗漏, 回了个“谢谢,一起加油”顺带一张友好拥抱jpg, 虽说看着有些公式化,倒也并非冰冷的社交礼数,都是质朴真心。
提示音传来,秦绝一挑眉,拇指滑动屏幕将飞讯页面拉到最上方,有点意外地眨了眨眼。
是花絮摄像师老谢。
《白昼之雨》的那时候,就是他负责跟拍自己。
老谢在秦绝回了他的道贺消息后又回过来几条消息:
【辛苦了啊,秦老师】
【前不久整理素材的时候发现还存着几张照片,也给您瞧瞧?】
【照片jpg】
【照片jpg】
【照片jpg】
秦绝一时有些出神。
三张照片。
一张是刚刚洗掉头上泔水污渍,换上了新校服的她和高木龙在交谈。镜头里的那人瘦削得像张纸片,肤色是病态的惨白,神情却是淡淡阴郁里透着违和感略重的慈爱,像老头子活在小年轻的身体里。
一张是站在十字路口的背影,还是那么瘦,肩背有些佝偻,从背后能看见吉他的琴颈和半个琴身。
还有一张是她在人群里笑,脸上糊满血污,双颊犹有泪痕。那是最后杀青的时候,剧组的人在周围欢呼,那个举止里仍有莫森影子的秦绝就被簇拥着,笑着同大家一起鼓掌。
秦绝静静看了一会儿,面露怀念。
接着她回过神来,看见老谢最后发的一条信息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呐,再次恭喜秦老师了】,眉眼愈发软和。
手指按动手机上的虚拟键盘,情真意切地回了几句消息后,秦绝轻轻发出声喟叹,向后靠去。
回忆起数月前怀抱着吉他在街头弹唱《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由此与自己和解,找回流泪哭泣的功能一事,竟觉时隔甚久,恍如隔世。
秦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下方,现在的她已经熟练掌握哭戏的技巧,精细到可以准确控制眼泪从眼眸正中还是从眼角往下流淌。可谁又能想到,曾几何时,对于指尖触碰到的这张脸、这个人来说,连“怎么哭”都是一个极其艰巨的课题。
她闭上眼睛。
记忆如走马灯般向前倒带,《白昼之雨》最后一场戏的拍摄,十字路口的弹唱,有卿卿们陪伴着的回忆词曲边想边复现的直播,“丫头”、“泉水喵喵”、“秦秦铃铛”等一个又一个卿卿的连麦倾诉……
倏地,脑海里的画面又跳回某个夜晚。
商场餐饮服务区,漂浮的无人机,装着新衣服的包装袋,耳机里字转语音的弹幕。
秦绝睁开眼。
维纳佐拉机场候机室里播放着优雅的古典乐,但飘荡在她耳畔的旋律已经全是《致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