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众多作品中狰狞恐怖的形象截然不同,此时此刻出现在观众眼前的,是真正属于东方的、萦绕着飘渺与神圣感的神龙。
片片龙鳞细密莹润,泛着浅青色的辉光,游龙直入云层,无需两翼即可乘风曳游。它仰天长吟,舌绽春雷, 艳丽威严的紫色雷光似叱似怒,将滚滚天雷震退,再不敢露头。
随后,青龙昂首摆尾,盘旋于云雨中。瞬息间,暴雨骤歇, 阴沉如墨汁的厚重云层裂开一道灿烈罅隙, 金灿灿的日光洒落大地, 照亮地面众人疲倦怔忡的脸庞。滔滔山洪仿佛沙漏被无形巨手翻转,一条条掺着泥沙的浑浊水流绞紧成柱,违背重力规则旋转着向上升。
道道螺旋水柱涌向九天,齐腰高的洪水似潮落退却,湿润泥泞的土壤渐渐显露全貌。
停留在地面聚集成墙的人们呆呆望着,有人因脱力而向后跌坐在地,有人情不自禁地向前跪倒。
巨龙吞云吐雾,遨游天际,数不清的污浊水柱升到它附近,聚成泥黄色的天上之潭。须臾,天潭翻涌不止,重归清澄明澈。
又一声龙吟,清冽雨丝从高天滴落,清洗着晦暗的阴霾,也渐渐洗净地面瑞等人脸上身上的淤泥。微风习习,携来暖意,驱散不久之前的刺骨寒冷。短短数息,烂泥地里被暴雨压塌的植株作物焕发生机, 山间林间绿意盎然, 大地重归春景。
湛蓝晴空,一碧如洗,光线的鲜明变化令所有观众的精神都为之一振,振奋之余又止不住地崇敬欢喜。
是龙啊!
不像之前看过的、多少带着点西方刻板印象的东方龙,而是我们龙国的祥瑞神龙!
腾云驾雾,行云布雨,有雷霆之威却又温厚仁心,既可飞渡九天,万界悠游,亦愿泽被一方,庇佑万民。
强烈的民族自豪感直冲头顶,别说放映厅内的小孩和少年在激动,就连丛宁安和古松等人也忍不住在心里猛地挥了挥拳,露出大大的笑容。
而还记得前后情节的观众们,则半是欢欣半是感动。独属于盘鸿的强烈愿望竟是如此大无畏且富有神性,一度令他披鳞化龙,以龙神之姿抵御天灾,彻底从根本上解决了巨大危机。
可盘鸿他……还好吗?
是所有鳞人进化的终点都是龙?还是说,能奉献肉身升变为龙的只有盘鸿一个?
大家的疑问很快得以解答。
在云烟细雨中时隐时现的青龙游动着离得近了,它体色与长蛇相近, 可怕蛇的人见到它也不会感到恐惧,反而会涌现出无尽的心安。
巨龙在部落众人头顶数百米处游移,它溘然长吟,起初周遭仅有不怒自威的龙吟与丝丝细雨声,过了一小会儿后人群中爆出一声不含惧意的惊呼,镜头顺势切换,只见近景中,琥珀诧异地抬起双臂,而他手臂上密布着的硬鳞,此时正不带半点疼痛地缓缓剥离,浮游上升。
琥珀如此,其他鳞人亦是如此。
大量的鳞片轻柔脱落,留下细嫩泛粉的崭新肌肤。无数鳞人终于显露出了本真的容貌,“重见天日”的那半边脸幼嫩得宛若新生儿,与另半边色泽迥异的面庞对比起来瞧着有点古怪滑稽,但没有人细究这个,他们都在不自觉地哭泣,或虎目噙泪,或低声抽噎,或静默潸然,或流涕痛哭。
盘清扬起双臂,看鳞片剥落,在上升过程中融成莹亮光点。
她注视着光点飞舞向上,望着高空庞大的龙影,视野反复模糊又清晰,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不远处,瑞浑身上下的鳞片亦在脱离上浮,他那条强行切开了硬鳞的左臂此时也不再鲜血淋漓。
莹光连点成线,绕着他的伤口转动,等那条手臂长好了柔嫩皮肉后,就继续漂浮上移。
这期间,有一点光亮似是有生命般,虚虚在瑞眼下脸颊处的菱形细鳞附近跃动了两下。最终,在瑞的微微怔愣中,这块鳞片留在了它原有的位置,光点退回“大部队”里。
聚集如山的鳞片齐齐漂浮,融化,莹光飘舞,直至完全融进青龙的身躯。
它气势愈发厚重巍峨,地面上的人们无形中被强大的威压震慑得膝盖发软,不约而同顺从内心的想法,虔诚地向神龙跪拜。
放眼望去,地上黑压压齐刷刷的一大片,那是最原始的信仰,是最纯粹的崇敬。
青龙扭动着状似长蛟的龙身,龙头缓慢摇摆,爪趾翕张,隐约透露出一股笨拙的不自在。
它缓缓游动了一会儿,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也下定了决心,于是再次乘风而起,直上青云,身影迅速消失在云雾后。
但站立着的瑞知道,他一定还在。
和煦的阳光打在瑞的侧脸,那块鳞片泛着微光。
少顷,他转过身去,面向已然相互搀扶着从地面站起的部落群众们,神情郑重。
“一切都过去了。”
瑞认真说罢,又露出微微笑容,“一切才刚刚开始。”
画面定格在这位年轻领袖的正脸。
半秒后,巨幕黑下,放映厅灯光大亮,漆黑的银屏上两个硕大的姓名并列展示。
【导演:方友】【编剧:袁萧】
片尾字幕开始滚动,和以往的每一次放映一样,观众席静默数秒,响起热烈掌声。
秦绝及身边的林柔等人都在鼓掌,方友和袁萧也在拍手,眼里尽是感慨。
“哇啊……”
苏酥震撼不已,眼圈诚实地红了,然后前倾着上半身侧看过来。
“有彩蛋吗,有彩蛋吗!”她连连问道。
方友还没出声,坐在他们前一排的观众就回过头来:“有的!彩蛋也巨好看!”
“呀。”苏酥意识到自己的亢奋,赶紧按住口罩,“好的,谢谢你哦!”
那个观众笑了笑就转了过去,刚看完《鳞人》正片,大家都在上头,根本无心打量周围观众的相貌。
秦绝轻轻拍掌,看着一行行演职员表向上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