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一句话,好似把刚才那些阴云都打散了。
呆了一刻工夫,苏傲雪难得抿唇浅笑,道:“纸笔簿子你家差人送来的时候就放在房了,我不敢乱动呢。”
杜景堂语气也友善了许多:“为什么不敢?”
苏傲雪跟着他走到房门边,低声说了句:“这是主人的房……”
杜景堂见她不动,便也不动,单手撑着门框,问她:“你不是主人?”
苏傲雪看他看得出神。他穿的是松垮的睡袍,腰间系带坠着,看起来一派玩世不恭的样子。这让她完全联想不到初见他时的样子,只记得那时他很斯正经,更难以接近。
现在,他们离得很近很近,她看过外人见不到的他的另一面,唯独他的真心,她还是不太懂……
杜景堂推着她往屋里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知道,刚搬来新家,什么都很乱。但有些重要东西叫老妈子上来帮我收,我也不能放心呀。你别不耐烦,快帮我找找看。”
其实他呀,只要她一个笑容,就什么都肯放下。
而她何尝不是如此,由他嘴里说出“家”这个字眼,心里一下就天光大亮了。
杜家陆陆续续送来的箱子很多,一切字相关的都搁在房,谁也没整理过。
一开始,两个人还斯斯地找。后来,干脆都席地而坐了。
苏傲雪拨开大大小小的明信片,由这底下挖出一个皮封套的小簿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好些人名和数目字。她身子越上前,手举着簿子递到杜景堂眼皮子底下,问道:“是这个不是?”
杜景堂就着她的手一瞧,果然是这本。他先笑了一下,原想就这样接过来的,可他抬眸看见苏傲雪离自己那样近,忽然就不想起身打电话了。
这两天的朝夕相处,彼此离得近的时候多着呢。可杜景堂贪恋在亮光底下看她的每一个瞬间,他就喜欢这么光明正大地一直看着她。
苏傲雪感觉腕上一紧,人就被扯进了怀里。她的脸微微发热,只稍稍反抗了两下,知道这是徒劳。干脆由着杜景堂闹,找了个彼此都舒服的姿势,就那么躺在他腿上。她看见天花板上的玻璃吊灯和他热切的目光,都是一式一样的炫目,她便将眼一躲。
依照习惯,她总是把脸偏向外侧的。
杜景堂心中不满,揽着她的肩膀向里一揽,他要她习惯与他相偎。
苏傲雪被紧紧箍着,嗅到了属于杜景堂的气味。这种气息长驱直入地胀满了她所有的感官,她勾着他的肩,放任自己把一切不相干的话都抛开。
前不久还觉得自己该恨这男人,但有时常常忘了去恨。嘴上说利用他,实际上,根本也不敢给他添什么麻烦……
人的情感和思想,应该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但她近来总觉得,她的爱情其实由不得她控制,掌握权都系在了杜景堂身上。否则,她怎么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呢?她决定不了自己对他的情感,怎么强迫都是失败的。而他呢,只要过来抱一抱,轻而易举便可将她攻陷。
杜景堂伸手描摹着她的耳廓,突然想了一件事,便道:“你缺什么就给门房打电话,其他跑腿的事,也尽管和他们说。房……”说时,他朝屋子四壁看了看,“我改天让人过来看看,要怎么改,才能容纳下两张桌子。不过,就算我将来要办公事,可能也没有你用得多。”
苏傲雪心中诧异而惊喜,不由地坐起来直视他:“你是要把这屋子留给我吗?”
杜景堂点头笑道:“剧作家没有个像样的房能行嘛。我也看过别的公寓,虽然水电家具都配齐了,但只有这里的房朝南,所以我就租了这里。”
“一个月房租不便宜吧?”苏傲雪其实想问这个话很久了。
她总是反复告诫自己,这段关系建立在金钱关系上。但告诫归告诫,内心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她不想心安理得地接受馈赠,再用柔情去回馈这种付出。她依旧挣扎着想摆脱不自立的困境,幻想有一天能还上这一笔巨款。然后,他们就平等了。
可是前有李海存讹诈的八千块,后有这样豪华的公寓做巢。高昂的价码让她咋舌,更让她不安,她怎么可能还得起?
只见杜景堂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要这样一间公寓不难,要一间有你的公寓才叫难呢!”
苏傲雪面露赧色,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杜景堂翻身压制。
才在一起的恋人,彼此就像磁石一般,常常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是天雷勾动地火。
只是……他们似乎谁都不确定,对方是否承认恋人这层关系。
杜景堂埋在她肩窝里,问道:“家里只有客厅那一部电话,卧室和房都没有安,你觉得有必要吗?”
苏傲雪用手指挑开黏在嘴角的头发,摇了摇头,道:“一个是休息的地方,一个是用功的地方,似乎都不该受打扰的。”
杜景堂闻言,抬眸注视她的同时,也帮她一起整理头发。她身上很热,脸上还有脖颈上细密的汗珠子把头发都洇潮了。
“是啊,不被打扰才好。”他低声笑了起来,啄一口她殷红的唇,点着她的鼻尖,“小事都听你的。”
挺正经的话,被他那样一说,意思都变味了。可他居然还笑呢,好像苏傲雪原来就是那种私心和用意。
要歪派意思,谁不会呢?
苏傲雪推了他一把,将嘴一瘪,问他:“我是只能办小事的人,你是这意思吗?”
杜景堂急了,佯装很用力地捏着她的下巴,惩戒似地沉下了脸:“咬嚼字的!我是希望你专心创作,不想你受太多的干扰。”
苏傲雪被他哄得笑了,脑海里却钻出许多问号,同样是由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为什么会天差地别的呢?他的言行很矛盾,连带着她的心思也就起伏难定。而这种别扭的生活,似乎还将持续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