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丰踏着自己造出来的石梯拾阶而上,过去差点赔上性命才能翻越的斜坡,如今却能以一种闲情逸致的心情去欣赏两旁的风景。
刺槐、白杨、银杏,种类繁多的树种各显独有的姿色,簇拥在山坡上,厚厚的野草为底色,美不胜收。一簇簇的旱芦苇,头上的穗子毛绒绒的,灰里透着白,借着风往一个方向摆动,给人一种苍凉的凄美。
山林中隐隐传来了淳朴的山歌声,一种深居山村的静谧便从思绪中流淌而过,高山流水,钟磬悠韵,给人以甘之如蚀的精神享受,苍松翠柏,轻寒翦翦,似骀荡春风的精神陶冶,叫人不由得忘怀得失,绝了利益算计。
烟霞袅袅瑞盈门,松柏森森青户,桥踏枯槎木,峰绕薜萝。
归家途中,罗丰碰上了不少从前认识的相邻,但是始终无人将他认出。
十多年的光阴,昔日嘴角绒毛未生的少年,如今已是丰神俊朗,器宇轩昂,仙风道骨,哪怕身处苍茫人海,也如耀目星辰般脱颖而出,叫人无法忽视。
不说上相貌的改变,气质也与往昔判若两人,与红尘俗世格格不入,令人难以亲近,而明耀的双眸亦无法联想到过去那名连走路都要靠盲杖的少年。
那些人都将罗丰当成了游戏人间的仙师,带着崇敬的目光远远遥望着,不敢靠近,生恐玷污了这份仙气,甚至有人欲行跪拜大礼,结果发现自己怎么也跪不下去。
一路行至老家房舍,罗丰抬眼望去,院子里的物什摆放一如记忆中的那般,只是许多东西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没有半分烟火气,分明是许久无人入住。
心中已然猜到缘由,罗丰唤住一名路过的砍柴乡民,问道:“大伯,请问这户人家到哪里去了?”
乡民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对上视线,就感对方的双眼幽深如同望不见底部的潭水,仿佛有一颗颗星辰般的璀璨闪烁,让人看着看着就心神沉浸而入,难以自拔。
他惊觉失礼,连忙收回视线,慌里慌张道:“回禀仙长,那是罗大夫的家,两年前他去世了。罗大夫没有妻儿,一个人独住,据说有一孙儿,但十多年前被几位仙长收为徒弟,也跟着修仙去了,听那赵家村老村长的儿子说,罗大夫的孙儿了不得,在仙门里修成正果,位列仙班,成为真正的仙人了!可惜,罗大夫还没来得及享福……
不过也不好说,他孙儿那么厉害,被一道接去仙境享福也说不定,大家伙觉得他孙儿早晚会回来看看,所以谁也不敢动那家里的东西,去年还有人帮忙收拾,打扫干净。可他孙儿总是不回来,见不到人影,大家觉得很可能是仙凡两隔,不方便下凡,渐渐地也就没人帮忙打扫了。”
罗丰点点头,道:“谢谢老伯告之。”
乡民诚惶诚恐:“哪里哪里,仙长客气了。”
说完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只是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身子竟是倍儿精神,明明刚砍完柴,全身却有使不完的劲。
罗丰及时收回真元,再多给一分,怕是反受其害,现在则刚刚好,至少能保百病不生,延年益寿。
他没有询问罗老爷子葬在哪里,只掐指一算,便明了答案。
循迹而去,很快找到了罗老爷子的墓碑,估计是沾了他这名“仙人孙儿”的光,墓修得颇为大气,远胜过寻常人家,赶上地主级别,只是少有人祭拜,长了不少野草。
罗丰亲自动手,打扫清理了一遍,接着便站在墓前,久久不言。
“从记事起,老爷子不曾让我感受过亲情温暖,但该有的照顾却不曾少,他知晓我身怀灵瞳族血脉,担心一旦觉醒灵瞳异能,身体会承受不住,于是一直以药物压制,在听闻我被六道宗收为弟子后,又顾虑怀璧之罪,便叮嘱我继续敷用药物,如此直到八重境后,脱胎换骨,便连药物也压制不住,但到那时我便有自保之力,无需担忧。
随着修为的提升,小时候一些模糊的记忆也渐渐清晰,最初的时候,老爷子其实对我是颇为呵护的,视我为重归太上教的希望,他对此一直念念不忘,可惜我一直未曾展现出过人的天赋,他渐渐心冷,由期望转为失望,再由失望转为绝望。
在我*岁的时候,是他最为苦闷的时期,那段日子里,他对我置之不理,不闻不问,视若外人,暴雨遇险那一回恰好发生在这段时期,当时我还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惹他生气。
直到三年后,老爷子或许是想开了,或许是放弃了,对我虽然不再呵护备至,却也不再冷冰冰的排斥,告诉了我许多道理和人生经验,如今想来,那些经验都是大派弟子的处世之法。
其实,我小时候都没有生过什么大病,哪怕今天摔得遍体鳞伤,第二天就能恢复,这应该是先天体质优于常人的体现,可惜也只有这一处优点……”
一开始罗丰还说得颇有条理,可渐渐的变成了零碎的记忆,分明是想到哪就说到哪,少见的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中途,他突然在意起当年和他一起加入六道宗门下的同乡,于是便施法占算。